第1章 大姑娘生子

作品:《陰靈師出行,活人墓莫掌燈

    我媽生我那年,正逢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饑荒,到處都是吃不飽飯的人。

    姥姥心善,拿出家裡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幾袋黍子面接濟路過的窮人,不想卻被鄰居泄露出去,家有餘糧。

    那個年代,人吃了上頓沒下頓,山上的野菜都被薅禿了。

    聽到我姥姥家有餘糧,當天晚上衝進來一群人,將預存不多的幾袋糧食全都搬空,姥爺當場氣死。

    姥姥受不了打擊,纏綿病榻幾周後,也跟著離開人世,剩下幾個孩子無人照料。

    我媽生的好看,沒幾天就被隔壁一家養牛的人家看上,給他們的神經病兒子當老婆。

    我媽死活不從,結婚當天跑到山上,夜晚才下山,無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三個月後,我媽的肚子意外的變大,婚事不得已作罷。

    未婚先孕,這在當初那個年代是極其傷風敗俗的事。

    姥爺在世時,好歹也是附近相鄰排的上號的木工師傅。

    我媽突然傳出懷孕,附近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睛看我們。

    幾個舅舅受不了傷風敗俗這種事發生在自己妹妹身上,邊打邊罵,讓我媽說出姦夫的名字。

    可我媽死咬牙關就是不說,當天晚上,就跑到了山上。

    七個月後,我在山後面的墳堆上出生,無人接生,加上出生時間剛好卡在七月十五。

    鬼節,全年陰氣最旺盛的時候,山上沒什麼人。

    等過路的人發現我媽的屍體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放羊的老頭看遠處的墳堆上有東西挪動,走過去,才發現是一個剛出生的女嬰。

    我媽躺在一邊的土上人早就硬了,奇怪的是,這麼冷的天,我非但沒有凍死,還在墳堆上爬來爬去。

    臍帶還沒有割斷,不哭也不鬧,就這麼爬著。

    放羊的老頭早年的時候曾得到高人指點,會一點兒陰陽八卦之術。

    看到我,第一眼就覺得我不是常人。

    他將我抱回家,發現我不僅不會哭,還長了一雙鬼眼。

    所謂鬼眼,就是通體呈血色的眼睛,全是黑仁兒,沒有白仁兒。

    「墳頭出生,怕不是鬼嬰就是仙家留種」不過這樣的人,成年前都遭小鬼惦記,極易丟命。

    但萬事萬物都有雙面,雖容易沒命,卻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陰靈師,上混人間,下游鬼域。

    不論是陰界還是陽屆,都無人敢惹,天生就是吃這口飯的。

    老頭兒感嘆,思索再三,最終還是把我留下。

    舅舅等人將我媽遺體拉回姥姥家已經是三天後,老頭兒抱著我去尋親,卻被舅舅拒絕認親。

    大姑娘未婚生子本就傷風敗俗,更何況我媽跑走後,將近這一年多的時間都沒回來,在他們眼裡,我媽早已經是死人了。

    放羊老頭看舅舅們不認我,自己又無兒無女,於是乾脆將我帶了回去,起名平凡。

    希望我這一生都能平平凡凡,像正常人一樣活下去,可我這出生,就註定了我這一生不可能平凡。

    那年,老頭兒突然算到自己大限將至,為了保護我不被髒東西惦記。

    也為了我以後離開這裡能有謀生的能力,他將畢生所學全都傳授給我,最後將一面陰陽鏡送給我,告誡我關鍵時刻可以拿出來保命,隨後便撒手人寰。


    如老頭兒說的那樣,他走後,確實有很多別人看不到的髒東西找上我。

    不是平地里飄浮鬼頭,就是井邊飛舞蝴蝶故意引誘我過去,諸此種種,不要太多。

    漸漸的,我也從周邊人的反應里明白一件事,那些所謂的髒東西,只來尋我。

    因為我不止一次看到,鄰居家的小孩提著拴牲口的麻繩,將自己吊在半空,對著我擠眉弄眼。

    也不止一次看到,他拿著菜刀,將自己的頭顱剁的稀巴爛,像切西瓜一樣,鮮血橫流。

    可第二天早上,他就又好端端的從他家出來。

    我終於知道,那些不過是小鬼們的把戲。

    漸漸的,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不再懼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而是按照老頭兒生前的囑託,將他交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都學到肚子裡。

    老頭兒說了,我一個女孩兒,還天生鬼眼,就算不吃這碗飯也逃不開這些東西。

    事實證明,老頭說的都是對的。

    初七那天,我像往常一樣,買完東西往回走。

    老遠就看到一個老頭提著砍刀站在坡上破口大罵,刀上全是血。

    被他砍的老太走在前面,雙手抱著頭邊走邊哭。

    直覺告訴我這兩不是人,只因他們二人看著氣勢足,卻都是虛影。

    估摸著,該是那老太觸了墳頭,碰到了什麼不得了的鬼,才會被追著不放。

    果然,當天晚上,隔壁村就傳來周家大娘走路被刀砍死的消息。

    一群村民站在一起討論:「說來也怪,那砍刀就在牆上掛著,好巧不巧,周大娘過去後,就直接掉下來砍在了她脖子上。」

    「那血啊,嘖嘖嘖,跟流水一樣,離老遠都能聞到血腥味。」

    我坐在家裡生火做飯,對於一群人的討論見怪不怪,可就在這時,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

    緊接著,一個頭戴黑色棉帽的男人從外走了進來,臉上還掛著淚痕。

    自從老頭兒死後,這處院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偶爾來兩個,也是來找我做白事的。

    老頭死後,白事這一塊兒,算是徹底轉移給我了。

    他看我在做飯,「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平丫頭,你幫我媽看看吧?我媽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人就沒了。」

    這怎麼看都不像正常死亡,男人鼻涕一把淚一把。

    正常人走路莫名其妙血濺三尺,可不就不正常?

    我漠然看著地上不停磕頭的男人,認出是周家老太的兒子周四文。

    許是被嚇傻了,周四文現在都還一臉驚駭,臉白的跟見了鬼似的。

    要是換作從前,鄉里鄉親的,我一定會去看看,可今天是初七。

    鬼節,別說我,就是老頭活著也得避避,陰氣太重,活人出去會沾染不好的東西。

    最主要的,今天是我成年前的最後一天,只要躲過了,就能長命百歲,若是躲不過,被邪祟上身,這輩子也就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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