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余庚說著那個工傷女工的故事，蘇嘯嘯心裡還是隱隱有些不舒服。沒想到公司還會有這麼一手，蘇嘯嘯雖然談不到大吃一驚，但還是憤怒地說了粗話。

    他心裡很明白，在公司面前個人的力量是非常弱小的。公司是有很多種辦法辭退一個人的，甚至吳奔月可能都不知道。他的手下人會去做的，而且打著「公司利益」的旗號, 事後也無非是背個黑鍋，通報批評一下而已。

    而且這種「試探領導所好」的工作方式，在職場裡可謂是「一本萬利」。

    余庚後面又和他說：「你看吧，他們肯定後面會找個特別閒的崗位給這個女孩兒，把她徹底邊緣化，時間長不了，她自己就會走了。」

    蘇嘯嘯聽著, 感覺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他能理解, 一家企業就是一部機器, 有時候它確實是冷血的，它不會因為某個人或某些小事而停止運轉，但「千里之堤，毀於蟻穴」。

    奔月當年的「兄弟文化」，現在正在向「家族馬屁文化」的方向傾斜。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自己還不如想辦法幫這個女孩兒在外面找一份工作。他有了這麼個念頭，又和余庚說：「沒事，到時候走走看吧，既然是我力保的，我就不會讓她出問題。」

    他想自己要為工傷女孩找一份新工作，絕對不是因為她長的像當年的初戀校花，更不是憐憫她，而是通過這件事情，堅定了自己未來做企業的方向：一定要做一家有「溫度」的公司。

    蘇嘯嘯不是衛道士，也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也知道企業不是養老院, 更不可能不計成本去承擔所謂的社會職能。出現問題，完全可以通過稍微正常一點的方法, 給予基本的賠償，哪怕是規定範圍內的最低線也無可厚非。

    但對待基層員工，對待因傷致殘的員工還採用「口是心非」的卑鄙做法，幾千上萬人的公司，還像小商小販一樣幾厘幾錢的摳，能有什麼出息？能贏得什麼尊重？能有幾個員工對公司能產生真的感情？

    千金買馬骨啊！

    他們繼續乾杯，蘇嘯嘯感謝余庚和自己說了這些。

    也不記得喝了多少酒，反正就是一杯接一杯，兩人都是性情中人，最後都喝多了。

    後來他們又談到未來的發展，蘇嘯嘯提出來，下一代的計算平台一定不是pc，將是智能化的終端，所以老余的選擇是對的。他說：「諾亞方舟會發展成為一個巨頭，但任何巨頭都要迎合時代發展，如果轉身慢了，就會被淘汰。手機終端的下一個時代是智能化, 能跨越時代發展的巨頭很少, 未來就看它能否感知到行業的變化了。」

    「嘯嘯，我發現你好像能看到未來似的, 能看到我們大家看不到的東西。不管了，以後我要有什麼想法，你一定要幫我參謀參謀，來，喝酒！」

    「沒問題啊！」

    蘇嘯嘯笑起來，他們又喝酒。

    一直到很晚了，兩人才從飯店出來。

    本來說是要一起夜爬梧桐山，欣賞鵬城美麗夜景的，可這個時候准爺打來電話，問他幾點回去，說是有事想和他商量一下。

    蘇嘯嘯便沒和余庚上山，獨自打車回了家。

    到了城中村附近他下車，往回走。

    從村口進來，沿著村里唯二的路往裡走，兩邊自建的小樓一棟接著一棟，它們整齊又雜亂地擠在一起，都在暗中較勁，像是在比試誰的「個頭」更高，頗具蒸汽朋克氣息。

    小樓下面是一排排的店面，有小超市、小飯店、網吧、五金日雜店，還有最近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幾家成人保健店。路面有幾家燒烤、鐵板魷魚和大排檔，很多人在這裡乘涼，人聲鼎沸，不時有幾個腰間掛鑰匙的人字拖從身邊走過。

    城中村的夜晚是熱鬧的，是繁華的，彰顯著這座城市的人情味和煙火氣，和旁邊陳家開發的豪華公寓，形成了鮮明對比。

    說不上誰好誰壞，只是蘇嘯嘯覺得在這裡，更能保持自己的「人間清醒」。

    上了樓，剛要開門，准爺便從旁邊屋出來了。

    「要不要去喝酒啊？」他問。

    「我剛喝完了，咱們就我屋裡說吧。」蘇嘯嘯說。

    「還是喝酒說吧，我要是不喝酒，這件事我不知道怎麼開口，這事兒我想了好久，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幫我好好想想，參謀一下。」

    「到底什麼事啊？非得喝酒說啊。」蘇嘯嘯說，隱隱覺得與感情有關，問了一嘴：「你和蒙莎莎的事啊？」

    果然下一刻，准爺說道：「唉，人生啊！我真不想做一個為情所困的人。走吧！正好你喝了點，去那裡喝點湯緩緩，陪我說說話，給點建議。」

    「行！」

    不再多說了，他們去了那間最喜歡吃的「瓦罐湯」。

    路上准爺還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嘯嘯，你可算是回來了。你不在，我喝個酒都不知道找誰，沒勁！」

    聽他說，蘇嘯嘯逗他：「我不在，也不妨礙你出去喝花酒啊！」

    「我喝花酒？」准爺露出一臉的震驚，好像在問嘯嘯你是在說我嗎？接著又道：「我就算有這個賊心，有這個賊膽嗎？我和你說，自從蒙莎莎和我在一起了，我就算是徹底被她看住了，還特么喝花酒呢？必要的應酬，她都看著！」

    聽他說，回想前世喬振宇倒真的是這樣的人。

    從上大學怕王芸，為她付出那麼多，到了現在又改怕蒙莎莎了。反正他是懼內的專業戶。

    前世每次他們大學同學聚會，他都因為被老婆看著，姍姍來遲，「准爺」的外號也得到了升華，成為大家調侃的談資。甚至有缺德的同學調侃：「他老婆要是要求他一點整交完公糧，他絕不敢在一點零一分完成。」

    想著這個，准爺又道：「她這麼厲害，甚至讓我對婚姻產生了恐懼感。」

    「哈哈！你倆才走到哪啊，就談婚姻了。」

    「嘯嘯，這你可不知道了吧？蒙莎莎是很傳統的，我們倆到現在還沒同居呢，他就準備讓我見她父母了，還說後面要跟我回老家呢。」准爺笑著說。

    蘇嘯嘯一怔，沒想到蒙莎莎這麼上心，這可比當年王芸待他強多了。

    當年他和王芸談了四年，才見了對方父母，而且還被對方一頓鄙視。

    谷鉈

    不由得點點頭，說道：「那要是這樣，你可得認真點，對人家好點。」

    「我什麼時候不認真了？」喬振宇笑說：「我這人對待女人，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你這個人哪都好，就是有點慫！」蘇嘯嘯說著，大笑起來。

    「不能這樣說……」

    「好好，你誤解了。慫是從心的意思，是說你專業，傳統，絕世好男人……」

    「嘿，這還差不多。」

    他們說著話，走到了瓦罐湯，點了湯和菜。

    雖然已經十點多了，可是整個城中村依舊熱鬧，瓦罐湯的座位依舊是滿滿當當的。想想以前人們都說江海是個不夜城，其實蘇嘯嘯覺得，幾乎所有南方城市，可能因為氣候的原因，都有著「夜文化」，而平京在這方面就有點差強人意了。

    倒酒乾杯，喬振宇這個時候忽然坦誠自己的缺點，說道：「不過，我確實慫，有些事被莎莎拿捏的有點沒意思了。尤其是最近的一件大事，我覺得她有點過分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他說著，蘇嘯嘯一愣。

    緊跟著喬振宇又道：「自從你上次幫了我之後，我現在不管是在公司裡面，還是在外面可謂是一帆風順了。人家李總給鋪好了路，我後面的工作也就水到渠成了。不過最近我們總監找我，有人挖他去做副總裁，他想讓我跟著他一起，去做總監。」

    「這是好事兒啊，有什麼問題嗎？公司很差嗎？」蘇嘯嘯聽著有點不明白了。

    喬振宇隨後說道：「公司很好，是朝陽電子，服務器領域也算是一線的了，而且在國際上都是有影響力的。他們最近在快速擴張，想要拓展新興行業，缺人。我老大算是空降兵吧，我跟著他過去，我覺得是個很好的機會。」

    「朝陽電子啊？」

    聽他說，蘇嘯嘯頓時一驚，要知道朝陽電子是真正的一線公司，尤其是在服務器領域是真正的巨頭。

    沒想到這麼好的機會能砸中喬振宇。

    回想前世，他們兩個人在鵬城苦熬的那段日子，不禁令人唏噓。

    如今也就才幾個月，兩人的軌跡就發生了質的飛躍。看來自己重生後，不只是改變了白潔，也改變了身邊的這些兄弟，頓時有了一種成就感，這種成就感不是打臉的爽快，而是成就他人的滿足。

    重生的「蝴蝶效應」另外帶來的影響就是，准爺這一次是去平京，他們兄弟還能並肩作戰。

    一想到這裡，他的酒甚至都醒了。

    喬振宇這個時候再次重複：「對，就是朝陽。」

    「這麼好的事，有什麼好商量的，趕緊答應啊！」蘇嘯嘯說。

    「但是他們總部在平京，莎莎不想讓我去。」

    終於說到重點了，蘇嘯嘯瞬間一怔，他明白怎麼回事了。蒙莎莎無非是怕他去了之後，兩人感情會有變化，因為兩地分居的愛情不會長久。

    正想著，喬振宇又道：「為這件事已經跟我鬧了好幾天了，說什麼我已經在鵬城打開局面了，總監走了我也有機會了，說什麼鵬城比平京好什麼的。還說什麼我要是去了平京，我們就是兩地分居了……一堆狗屁倒灶的理由，我覺得這不對！」

    「這當然不對了！！！」蘇嘯嘯直截了當說。

    「我也跟她說了，我在現在的公司里再厲害，也就這樣了，往上提到總監的位置，需要一步步走，肯定會很慢的。而且我們公司，也不能和國際大廠比嘛。可是她就是不聽我說的，就在那裡強調什麼，我已經立穩腳跟這種事。」

    聽他抱怨著，蘇嘯嘯有點明白了。

    其實喬振宇叫自己出來不是商量，更重要的是想找個人吐槽。畢竟這種事很難和別人聊，人在步入社會後，就會發現有一個知心的朋友有多難。同在「異鄉」的兄弟，因為有著相同的經歷，共同的話語體系，長期的革命友情，比一些發小，甚至血緣關係都要親。

    其實，准爺的心裡已經有選擇了，只是需要自己幫助刺激他一下，鼓勵他一下，迎合他一下。

    蘇嘯嘯想著，喬振宇又道：「對我來說，我就這麼個機會啊。我要是能做總監，這一下賺的錢是我以前的好幾倍了。我就可以給我姐姐，給我媽更多。他們可以在我們那邊先買套房子，然後把日子過得好一點。」

    「我明白。」

    「可是莎莎不同意，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覺得，這件事屬於原則問題，關係到你未來的發展了，是完全不能妥協的。」蘇嘯嘯說話了，他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像我們這樣的人，一輩子就那麼幾個機會能爆發。錯過去，再想有機會，就難了去了。」

    「你說得對！」

    「至於蒙莎莎嘛……」蘇嘯嘯想了想，前世這個蒙莎莎並未和喬振宇在一起，他覺得有些人註定不在緣分里，於是說道：「她這裡呢，我是覺得女人應該是你的助力，而不是你的阻礙，你能明白嗎？」

    「當然了，這是肯定的，我現在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很猶豫。」

    沒想到喬振宇居然說出來這樣的話，不過這也符合他的性格。

    不過轉刻想想也覺得很正常，其實人生中兩個人能在一起，是有很大的偶然性的，都是在分合的邊緣上，經過無數次的試探，最終才走到一起的。

    吃驚於他的念頭，蘇嘯嘯想著蒙莎莎這個人。

    喬振宇緊跟著又道：「嘯嘯你說呢？我該怎麼辦？我真的很想聽聽你的建議。」

    「准爺，你愛她嗎？」蘇嘯嘯問。

    「愛啊，所以我猶豫啊！」喬振宇說。

    「既然是這樣，你聽我的建議吧……」蘇嘯嘯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