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川沒有理會沐家小舅媽的話，而是跟大舅媽那道：「舅媽，我真的一點都不餓，多謝大舅媽，多謝豆蔻表妹的關心，不用您勞煩了。」

    沐家大舅媽擺擺手道：「不勞煩不勞煩，你原本就是我外甥，如今又是我女婿，你娘走了，往後我和你大舅那裡，就是你的家！」

    撂下這話，沐家大舅媽趕緊出了屋子，沐子川阻攔不及，站在原地，心下想著舅媽對自己也是真心不錯，這麼晚了還去給自己熱飯菜，多勞累啊……

    屋外，隨即響起了沐家大舅媽的聲音，卻是在喚下人房裡的那幾個僕婦。

    「你們兩個，快些去給姑爺熱飯菜，姑爺餓了！」

    兩個僕婦連聲應是，腳步聲隨即進了灶房。

    西屋裡，沐子川唇角勾起一絲落寞的弧度，終究還是隔著很多很多……

    一天兩夜之後，子川娘入殮封棺了。

    棺材抬去了長坪村村口的祠堂里，道士班子請來了，鑼鼓喧天，從晌午之後到凌晨，法事一場接著一場的坐。

    有一場法事，是道士手裡拿著銅錢劍在前面引路，圍著子川娘的棺材轉圈子，邊轉圈子口中邊唱著聽不懂的經文。

    道士身後，一襲麻衣孝服的沐子川雙手托著子川娘的牌位，臂彎里還插著一根招魂幡，跟在道士身後圍著棺材轉，走幾步就停下來，從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對棺材跪拜。

    而不遠處，劉豆蔻，楊若晴，並排站在一塊兒。

    一個是準兒媳加親侄女，一個是義女，兩個人也是披麻戴孝，手裡各自捧著一盞紙做的蓮花燈，隨時待命。

    在她們兩個身後，依次跪著好幾排的人，有劉家的那些表嫂，表哥表嫂們的孩子。

    老沐家這邊的幾個僕婦丫鬟也都來給老夫人行孝，此外，還有好幾個村裡的人家的晚輩。

    這些人要麼是老沐家隔壁的鄰居，要麼是跟老沐家往上攀扯兩代人，說是同族親房啥啥的……

    說白了，因為沐子川是在京城做大官，跟駱風棠一樣都同屬皇帝跟前的紅人，所以，這種時候，某些馬屁精正好逮住機會溜須拍馬，討好一番。

    「別以為你跟我一起站在這裡，你就是老沐家的女主人了，我告訴你，老沐家，早晚是我劉豆蔻說了算。」

    喧鬧的聲音中，楊若晴突然聽到這麼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傳入耳中。

    不用扭頭去看都知道是劉豆蔻在找茬。

    「你想多了。」

    楊若晴只是淡淡道。

    「你的婚事咋來的，你自個心裡明白，如今乾娘過身了，你若還想保住你這門婚事，就先裝裝賢惠吧，別到時候煮熟的鴨子還飛了就搞笑了。」楊若晴道。

    「你說什麼？你在詛咒我婚事告吹嗎？」劉豆蔻的眼神鋒利起來。

    楊若晴斜睨了她一眼，眼底都是鄙夷。

    「你不配得到我的詛咒，因為我壓根就不把你當正常人看。」她輕描淡寫道。

    「你罵誰呢，找死吧！」劉豆蔻惱了，竟然抬腳想來踩楊若晴的腳。

    卻被楊若晴反客為主狠狠挨了她一腳。

    楊若晴那一腳直接踢在劉豆蔻的腳踝上，劉豆蔻身體猛地往前一栽摔倒在地。

    腳踝處傳來一陣灼痛，從骨頭縫隙里傳出來的那種，痛得她眼淚當時就滾出來了。

    這裡的響動驚動了靈堂，眾人都將視線朝這邊望來，就連道士和沐子川也都暫停了步伐朝劉豆蔻這邊望來。

    「豆蔻表妹你怎麼了？」沐子川問道。

    劉豆蔻剛要出聲控訴楊若晴，突然，楊若晴來到了她的身旁，蹲下來扶住了她的雙肩。

    不知道楊若晴的手按住了自己後背的哪個地方，一陣較之先前更痛的劇痛襲來。

    劉豆蔻張了幾回嘴，說不出半個字來，大口的喘著氣竟然哽咽起來，眼淚更是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豆蔻表妹這是想到了乾娘生前的種種，悲傷過度差點暈厥……」

    楊若晴一臉動容的跟沐子川，還有周圍的眾人解釋道。

    周圍的人一片動容，都在那裡嘆著氣，還有的夸劉豆蔻真是一個孝順的好姑娘。

    就連沐子川，看著劉豆蔻的眼神，都意外的多了一分溫和。

    「地上寒涼，晴兒，你扶豆蔻表妹起來吧。」沐子川叮囑道，然後轉身跟在道士身後接著先前未完成的法事去了。

    這邊，劉豆蔻憤恨的瞪著楊若晴。

    楊若晴轉身，用自己的後背擋住身後的目光，她冷冷盯著劉豆蔻：「你瞧瞧，大傢伙兒都在誇你呢，子川也對你另眼相看了呢，你要是聰明點就乖乖起來，你要是蠢，那你就接著折騰，反正我有夫君有兒女，我是無所謂！」

    劉豆蔻氣得快暈過去了，也痛得渾身冒冷汗。

    「楊若晴，記住你今個陰我的，咱走著瞧！」

    撂下這句狠話，劉豆蔻抓住楊若晴的手臂，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從地上緩緩爬起來。

    幾位大娘和嬸子級別的人物還專門過來安慰劉豆蔻，劉豆蔻臉上不得不露出悲傷的表情來，溫順的聽著，不時輕輕點點頭。

    楊若晴已無興趣陪她站在一塊兒演戲，尋了個契機站到另一邊去了。

    接下來的一連串法事，都進行得很順利，劉豆蔻之前吃了一回虧，再也不敢跟她這找茬了。

    天蒙蒙亮的時候，祠堂門口開始做最後一場法事了。

    楊華忠他們全都來了，大傢伙兒幫忙，把子川娘生前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衣物，睡過的被褥，全都放到祠堂門口的乾草堆上堆好，然後在邊上澆上酒，點燃了……

    各種紙紮的轎馬，三進的宅院，好幾對伺候的紙人，也全都放到一塊兒燒，這些東西全都是讓子川娘帶到底下去用的。

    看到這些紙紮的東西，村里一堆老頭老太太都羨慕死了。

    這些東西，老貴了。

    就拿那一匹白色的紙馬來說吧，扎得跟真正的馬幾乎是一般大小，毫無區別。

    請鎮上最好的做這一塊的老師傅扎的，扎一匹馬，最少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啊，可是這莊戶人家，五六口之家一整年的吃穿嚼用，這還僅僅是一匹紙馬，三進的院子價格翻倍，除此外還有紙人……

    死不起！

    大傢伙兒都感嘆有個有錢的好兒子真是有福氣，生前吃好住好有人伺候，死後到了下面，還是照樣過好日子。

    不像他們這些窮人，生前苦哈哈的，死後也是苦哈哈的，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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