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寡婦緩緩轉過頭來，看著沐子川，「那你答應娘，讓娘為你找個媳婦，結婚生子？」

    沐子川僵了下，手指緩緩從劉寡婦的身上鬆開。

    「娘，請贖兒子不孝，這個，兒子真的做不到！」他道。

    「咋就做不到？是你心裡還裝著不該裝的人？」劉寡婦問。

    沐子川的臉白了下，隨即搖頭：「沒有，沒有……」

    「知子莫若母，你就別再騙我了，那天飯桌上你看晴兒的眼神，傻子都能瞧出來你對她心不死！」她道。

    沐子川的臉刷地一下，更加的白了。

    「沒有的事，我真的只是把晴兒當做妹妹來維護，娘別這樣說……」

    「要是你心裡真的跟你嘴上說的這樣，對晴兒徹底斷了念想，那你就聽娘的，在家這邊定門親事，早日給我生個孫子讓我抱，往後你愛咋整咋整！」

    沐子川搖頭，「不行，絕對不行，我不想娶！」

    母子兩個再次談崩。

    從第二天起，劉寡婦就開始躺在床上不起來，說是病了，不吃不喝也不下地也不跟沐子川說話。

    沐子川來屋裡給劉寡婦端茶送飯，劉寡婦也不搭理。

    沐子川沒轍，就這樣熬了三天，眼看著劉寡婦餓得皮包骨，眼窩深陷，顴骨都凸了出來。

    沐子川這下是真的急了，又心虛的不敢去跟孫氏那邊求助，讓她們來勸。

    只能一個人在家裡擔憂，在劉寡婦的床前跪著。

    可是這回劉寡婦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沐子川不鬆口，她就把自己活活餓死。

    等到第四天的時候，劉寡婦餓到坐不住了，只能躺著。

    還開始嘔吐了。

    沐子川這下再也扛不住了，跪在劉寡婦的床前，「娘，求求您別這樣，兒子害怕。」

    「只要您肯吃東西，兒子啥都答應你，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

    這話，如同一劑良藥，劉寡婦的黯淡了好幾日的眼睛裡頓時恢復了神采。

    她扭過頭來，不敢置信的望著他：「當真？」

    沐子川舉起手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只要娘好好的，兒子啥都答應。」

    先讓娘乖乖吃飯，把身子養好，等娘把身子養好了，到時候也就過完年要去湖光縣上任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到時候公務繁忙起來，自然是藉口推脫成親的事，娘也不好發作。

    劉寡婦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我餓了，我要吃飯！」

    見到自己的拖延計湊效了，沐子川大喜，也趕緊起身吩咐屋裡的兩個丫鬟：「趕緊把飯菜端上來。」

    兩個小丫鬟應了聲，趕緊去端去了。

    劉寡婦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渾身的力氣立馬就回來了。

    原本還能吃第三碗的，但考慮到好幾天沒吃東西，陡然吃太多對身子也不好，只得忍住。

    「給我拿衣裳鞋子，我要去外面透透氣，串串門。」劉寡婦又吩咐兩個小丫鬟。

    兩個小丫鬟一個捧來了衣裳，另一個則打了熱水過來為劉寡婦洗臉，梳頭。

    看著娘精精神神的出了門，沐子川心裡是既欣慰又愧疚。

    對不起啊娘，抱孫子這種事對於別人來說是小事一樁，可是對您，卻是天大的難事。

    怪只怪兒子，兒子還是沒能跨過心裡那道坎，還是忘不掉晴兒。

    兒子沒法跟別的女人成親，若是貿貿然娶了別的女人，卻給不了她幸福，反而會耽誤一個無辜女子的一生。

    兒子不想造孽，請娘諒解。

    一直到劉寡婦的身影徹底消失於視線，沐子川放在轉身回了屋子。

    他沒有看書，也沒有寫字，而是打開箱籠，從裡面拿出一捆系了絲帶的畫卷出來，然後在書桌上一副一副的攤開來看。

    這些書卷上，畫的全都是同一個人。

    有幼時的她，憨憨傻傻的，胖乎乎，手裡捧著一捧酸棗兒。

    一滴晶瑩的口水掛在她的嘴角……

    有豆蔻年華的她，禽獸了一些，梳著兩條小辮子，眼睛亮晶晶的，笑得很俏皮。

    還有少女時代的她，此時，腰兒細了，胸口漸漸的鼓了起來。

    卻是很有力氣，站在池塘邊，雙手各拎著一隻水桶。

    還有很多很多，全都是關於她的，在書桌上一溜兒的打開，一眼望過去，如同一個女孩兒成長過程的縮影。

    眉眼五官，一眸一笑，栩栩如生。

    如同活靈活現站在他面前，笑吟吟的，他俯下身來，痴迷的目光在這一幅幅畫卷上遊走徘徊，流連忘返。

    這些畫，都是這些年他畫的積累下來的，尤其是在河蘭洲的時候，有一回他所在的地方被叛軍圍困。

    他怕死，怕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她。

    他又渴望死，如此，來生他才能更早的找到她，不會再對她冷漠，嫌惡，

    來生再遇到，他一定要第一時間，給與她關懷和溫暖，讓她在情竇初開的時候，第一眼只能看到他。

    所以那段被圍困的時間裡，他瘋狂的想她，瘋狂的畫她。

    ……

    在沐子川趴在楊若晴的眾多畫卷上喃喃自語的當口，劉寡婦正跟孫氏在後院灶房裡，劉寡婦一邊幫著孫氏包餃子，邊跟孫氏這壓低聲央求事情。

    「我這兩年都不在老家這，對老家這邊的那些還沒說婆家的姑娘們都不是很清楚，」

    「晴兒娘，這一塊你比我熟透，你人緣也比我好，你幫我留意留意，看看哪家的姑娘合適。」劉寡婦道。

    孫氏笑著道：「天哪，子川才貌雙全，要啥有啥，他的婚事還用得著咱去打聽？」

    「你只要稍微放出點風聲出去，十里八村有姑娘的人家，都要來跟你這打聽，誰不想嫁給子川啊！」

    孫氏說的是大實話，沐子川確實優秀，正因為太優秀了，所以莊戶人家的閨女，還有鎮上那些員外大戶人家，都不太敢過來高攀。

    這邊，劉寡婦接著道：「我還是有些擔心，我家子川過了年都快二十七了，年紀有點大。」

    「那些閨女們，十四歲成年就要說婆家，十五六歲出嫁，哪裡有跟他年紀般配的啊？」她又問。

    「要是娶個十四歲，那比人家大了一輪還不止，我擔心人家不樂意嫁……」

    聽到劉寡婦這話，孫氏笑了，突然發現劉寡婦竟然比自己還喜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