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眾人聽到這話，都是既心疼又欣喜。

    大孫氏又道：「晴兒呢？晴兒快過來給你嘎婆把下脈！」

    楊若晴道：「我醫術不咋地，我去請福伯過來。」

    很快，福伯就過來了，給孫老太把了脈。

    「我咋樣啊？是不是用不著死了啊？」孫老太期待的望著福伯，問道。

    福伯微微一笑，對孫老太道：「老太太是個富貴命，有驚無險。」

    孫老太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像長釋了一口氣。

    「福伯，那你再給我嘎婆開點藥吧，咱去堂屋。」楊若晴道。

    福伯點點頭，跟著楊若晴出了屋子，楊若晴臨走前，又對老孫頭和大舅那邊使了個眼色。

    他們兩個詫異了下，也趕緊跟了出來，屋子裡留下大孫氏幾個婦人。

    「晴兒，你使眼色讓我們過來是有啥事啊？」楊若晴大舅笑著問楊若晴，漢子臉上的喜悅還在。

    楊若晴看了眼大舅，搖了搖頭，然後轉過身去將視線落在福伯的身上。

    「福伯，實情是啥？你說吧！」她沉聲道。

    福伯抬頭看著面前的楊若晴，又看了眼樂呵呵的老孫頭和楊若晴大舅，滿臉難色，欲言又止。

    老孫頭活了大半輩子了，啥臉色看不出來？

    他臉上的笑容頓了下，也看著福伯：「啥情況你直說吧，我們……扛得住！」

    說是扛得住，老漢的手指卻下意識攥緊了。

    福伯低嘆了一口氣，道：「這是迴光返照，差不多……可以籌備後事了！」

    「啥？」

    老孫頭身體猛地一怔，不是楊若晴大舅一把扶住，老漢當真要栽到地上。

    「咋、咋、咋會這樣？」老孫頭面如死灰，唇角輕輕顫抖著，渾身顫抖，竟然有些語無倫次。

    而這福伯的這些話，剛好被進屋的大孫氏和孫氏給聽了個正著。

    孫氏手裡的空碗當即掉落在地，發出一聲碎裂的聲響，整個人僵在原地。

    而大孫氏則是踉蹌著奔到福伯的跟前，「福伯，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娘她明明好了，能吃東西啊！」

    「咱不是都說只要能吃，就死不了嗎？咋，咋還這樣……」

    大孫氏急哭了，死死拽著福伯的手不鬆開。

    福伯嘆著氣，愛莫能助的道：「這是迴光返照，迴光返照完了，也就真正的快了，你們還是……還是準備準備吧，我先回去了！」

    福伯離開後，大孫氏直接跌坐在地，捂著臉哭。

    孫氏也奔了過來，抱住大孫氏，姐妹兩抱頭痛哭。

    還不敢哭太大的聲音，怕被那邊屋子的孫老太聽到。

    當天夜裡，孫氏要留在這邊陪著孫老太，楊若晴道：「我來陪著嘎婆，娘你回去歇息吧，明日再來。」

    孫氏搖搖頭，語氣異常堅定的道：「不，我一定得陪著我的親娘，再不陪，往後想陪都沒機會了。」

    這話，讓楊若晴的眼淚又忍不住的淌了下來。

    兩世為人，也就今年的這幾個月是她經歷的最煎熬的，親身去經歷和參與著身邊親人的離世……

    雖然之前大伯楊華安和二伯楊華林也都去世了，但那種心痛的感覺，跟嘎婆這種完全不一樣。

    或許這話說出來有些不道德，逝者為尊，但楊若晴是憑著本心來說的。

    感情這種東西，沒到那個火候，對方去世了你也不會感受到什麼悲傷，頂多就是幾聲嘆息。

    可要是離世的人是你在乎的親人，那你就會控制不住的悲傷。

    不需要去刻意去想，去擠眼淚，那腦子就會不自覺的轉動著轉動著就轉到了那個上面，然後，你就會很不解的質問老天爺，為啥要把這樣的苦難降臨下來？

    你就會一遍遍的去幻想，去祈求神靈的顯靈，即使希望再渺茫都會忍不住去期待……

    到最後，你發現一切變得無能為力的時候，除了悲傷和心疼，你再也剩不下任何其他的情緒。

    「好吧，那我跟娘一塊兒陪嘎婆。」楊若晴道，這態度也是異常的堅決。

    在她成長的記憶里，嘎婆比奶奶親近。

    不一會兒，大孫氏和小潔也過來了，娘兩個抱了兩床涼蓆和兩隻枕頭，在地上打地鋪。

    「娘睡著了？」大孫氏壓低聲問孫氏。

    孫氏點點頭，「今夜睡的還不錯。」

    大孫氏道：「許是之前吃飽了，所以今夜睡得有點踏實。」

    「不曉得我奶明日還能不能也像今日這樣吃飯？」小潔問。

    大孫氏看了眼小潔，皺眉，不作聲了。

    「咱都睡吧，夜裡耳朵都靈敏點。」大孫氏又道。

    屋裡留著一盞燭火，大孫氏和孫氏睡一張涼蓆，那張涼蓆就鋪在孫老太床前的地上，一抬頭就能看到孫老太。

    而楊若晴則跟小潔睡在這邊窗口下面的涼床上，一人一頭的睡著。

    睡到半夜的時候，楊若晴突然醒了。

    「小潔？小潔你咋啦？」

    她坐起身來，打量著小潔。

    只見小潔蜷縮成一團，渾身如過米的篩子在輕輕顫抖。

    「小潔你咋啦？醒醒。」楊若晴又輕輕推了推小潔。

    小潔坐起身來，抓過自己的枕頭趕緊睡到了楊若晴這頭。

    「借，我怕。」她顫聲道。

    「咱都在呢，你怕啥呀？」楊若晴問。

    小潔抱著膝蓋，身體往楊若晴這邊緊緊靠攏過來。

    眼睛打量了一眼四下，又趕緊收了回來。

    「先前我睡那頭，有人摸我頭。」小潔道。

    「啊？」楊若晴怔了下，也看了眼四下。

    那邊的大床上，帳子落了下來，裡面傳出孫老太的呼吸聲。

    那聲音跟拉風箱似的，呼呼的響。

    床前地上的涼蓆上，大孫氏和孫氏背對背睡著，白天忙碌了一整天，又勞心又勞力，這會子躺下就睡沉了。

    她們不可能起來摸小潔的腦袋啊，那是誰摸她腦袋？

    「你夜裡睡覺睡夢魘了，沒事的，躺下來接著睡吧。」楊若晴道。

    抬手輕輕攬過小潔的肩膀，讓她在自己身邊躺下。

    小潔睡裡面，楊若晴睡外面，將她保護在裡面。

    又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之際，楊若晴又感覺到小潔在顫抖。

    「怎麼了小潔？」楊若晴翻身坐起。

    這回，小潔蜷縮在那，雙手牢牢抓著蓋在自己胸口的薄被，「姐，有人撓我腳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