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謊，是不對的。

    可有些謊言，卻又不得不撒。

    謊言背後的無奈，隱藏著的是鮑素雲悲慘的遭遇。

    還有大寶那孩子，不公平的人生。

    更牽扯到楊華洲苦心經營的家庭幸福。

    所以，這個秘密，楊若晴願意一起來守護。

    經過孫氏和楊若晴的一番安撫，鮑素雲的情緒總算是穩定了許多。

    「晌午就別回去了，跟這裡吃。」孫氏邀請鮑素雲道。

    鮑素雲也沒心思回去燒，邊點頭留下了。

    兩個婦人一起來了灶房，鮑素雲肚子好大，八個月了，蹲下來都不利索。

    楊若晴於是也過來灶房幫忙。

    家裡現如今有一堆的閨女們，小萍小銀四個新來的，還有荷兒和菊兒。

    孫氏做了好幾樣菜，然後還切了半斤豬肝熬了豬肝湯，讓楊若晴給金氏送去。

    楊若晴給金氏送豬肝湯去的時候，金氏並不在床上。

    屋裡，就楊華安一個人坐在桌邊，長吁短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大媽呢？」楊若晴抬手敲了下門，問。

    也懶得喊他『大伯』了。

    楊華安看到是楊若晴，趕緊端正了身形，擺出一副長輩的樣子來。

    「去灶房燒飯了，啥事？」他問。

    楊若晴皺眉：「大媽手指受傷，五日不能沾水，咋還讓她去燒飯？」

    楊華安愕了下，隨即一臉無所謂的道：「她皮糙肉厚，那點皮外傷不算啥。」

    「對了，你過來做啥？」楊華安又問，視線落在她手裡拎著的篾竹籃子。

    籃子裡放著兩隻倒扣在一起的碗，陣陣香味飄散出來。

    「我娘做了豬肝湯，讓我給大媽送一碗。」楊若晴回道。

    楊華安眼睛一亮，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來。

    「哎呀，你娘真是有心了，替我謝她。碗給大伯我就成。」

    楊若晴朝楊華安嗤了一聲，投去一個鄙夷的白眼。

    「你想得美！」

    然後抬腳就走。

    楊華安怔了下，惱了。

    他追出了屋門，朝楊若晴的背影喊：「站住，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楊若晴果真站住，轉過身來，斜睨了楊華安一眼。

    「大媽給你當牛做馬，你還這樣對她，你不配為人夫。」

    「四嬸不安分，你也不是好鳥，偷、歡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遇到事兒了啥擔當都沒。」

    「做了這樣丟人的醜事，還有臉喝豬肝湯？你喝尿去吧！」

    她一口氣罵了個痛快。

    楊華安一愣一愣的，等到聽明白，一張臉氣成了豬肝色。

    他顫抖著手指著楊若晴：「好你個臭丫頭，甭以為賺了幾個錢就蹬鼻子上臉了！」

    「老子是你爹的大哥，今個就來教教你啥叫尊敬長輩！」

    楊華安今個也一直憋著一肚子氣沒地兒泄。

    不敢跟老楊頭和譚氏那硬頂，體力上也打不過楊華明。

    如今還被一個晚輩指著鼻子罵，不能忍！

    楊華安擼起了袖子朝楊若晴撲來，要拿大耳光子抽她。

    楊若晴站在原地穩穩不動。

    就等著楊華安過來。

    等他到了近前，那巴掌甩過來的當口。

    她一個側身輕鬆避過，抬腳，一腳就把楊華安給踹進了邊上的天井裡。

    「噗通！」

    一聲巨大的水響後，水花四濺。

    這天井，前段時日連續下雨，匯聚了滿滿一池子的水。

    劉氏金氏在這洗菜，菜葉子堵住了，水排不出去。

    楊若晴還就這個事兒跟老楊頭那提了下，擔心幾個小堂妹不小心跌進去危險。

    當時老楊頭也說了，說回頭就讓楊華安和楊華明給疏通下天井。

    不曉得是老楊頭忘了說呢，還是說了後楊華安楊華明壓根就沒當回事。

    這天井是一直堵著沒人管，菜葉子和其他東西在裡面發酵，腐爛。

    滿池子的水都渾濁了，臭了，上面漂浮著一層綠色的東西。

    看一眼，都噁心。

    走路都要捂鼻子。

    而這會子，楊華安就站在這齊腰深的臭水裡。

    頭上，臉上，肩上，衣服上，全都是髒東西，滴滴答答往下掉髒水，臭死了。

    他拍打著水面，朝楊若晴咆哮：「死丫頭片子，敢這麼對長輩，回頭我找你爹去！」

    楊若晴嗤笑一聲：「少跟我這擺長輩的譜兒，你不配！」

    「往後少去我家蹭飯蹭酒，看到你，我就想到棉花地溝里你光著的白腚兒，嘎噁心！」

    撂下這話，楊若晴又朝天井這邊啐了一口。

    方才留下目瞪口呆的楊華安，轉身朝後院去了。

    後院，金氏在灶房裡燒飯，鍋上一把，鍋下一把，忙得不可開交。

    看到楊若晴進來，金氏顯得很高興。

    沾著鍋底灰的臉上咧開大大的笑容來。

    楊若晴看到金氏這笑容，卻有一種莫名的心酸。

    金氏的智力比正常人要低一些。

    加之聾啞，對周邊的人和事的反應速度和察覺力，更遲鈍很多很多。

    上晝的時候，老楊家院子裡鬧得雞飛狗跳。

    金氏還傻乎乎的呆在自己屋子裡，稀里糊塗的。

    甚至劉氏走，金氏只感覺劉氏是哪裡惹得老四和公婆不高興了才被送走。

    壓根就不知道是因為自家男人跟劉氏有染……

    反而更加誠惶誠恐的伺候楊華安，伺候公婆。

    「啊、啊……」

    在楊若晴走神的當口，一隻熱騰騰的雞蛋塞到了她手裡。

    一看，是金氏從飯鍋邊拿出來的。

    她指著自己包紮了的手指，又指著雞蛋，再指著楊若晴，咧著嘴笑。

    楊若晴明白了，金氏這是在感激她。

    所以送她雞蛋吃。

    憨傻，弱智，卻又善良的大媽啊！

    楊若晴接過那雞蛋，欣然一笑。

    然後將豬肝湯拿出來，也比劃了一番。

    好讓金氏明白，手受傷了，得補補。

    金氏更加感激了，拉著楊若晴的手不讓她走。

    楊若晴又比劃了一番，金氏方才撒手。

    出了灶房，楊若晴走在回家的路上，打算剝開那隻雞蛋來吃。

    這是金氏的一番心意。

    可是，剝開來一看，我勒個去。

    裡面的蛋黃六分熟，腥呼呼的，沒法兒下口。

    哎！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

    若是有因果，大媽上輩子怕是欠了大伯的，這輩子才這樣來還債。

    楊華安這種人，註定靠不住。

    好在大媽生了四個堂哥。

    其他三個，楊若晴不敢保證，但是二堂哥楊永進的人品不賴。

    秉承了楊華忠楊華洲的忠厚耿直。

    大媽的下半輩子，應該會是苦盡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