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折梨花

作品:《被嫡姐換親之後

    幾乎是下意識地,紀明達沒有將心中所想說與母親。

    她只是藏起臉,忍住發自心底的害怕與厭惡,細細回憶這幾日夢中所看到的,溫從陽對紀明遙對他妻子的無限體貼,百依百順,又想到紀明遙得封一品誥命的風光,便越發肯定,溫從陽做丈夫,至少勝過崔珏許多!

    女子活一世,己身不能建立功業,一切尊榮體面,自是全繫於父、兄、夫、子身上。她既為安國公府的長女,身為家中長姐,十七年來的一切:才學、德行、名聲幾乎全勝過妹妹們許多。若婚後反而不及她們,那便不但惹人笑話,她自己也要羞於見人了!

    現在看來,崔珏自是天下少有的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從她夢中看,年僅二十過半的他已官居四品,也沒辜負他少年探花之名。可與溫從陽的一品驃騎大將軍比起來,四品又算什麼!

    何況他還會與她毫無情意,鐵了心要和離!

    只是,她想嫁溫從陽不能先與母親說。

    不似祖母,在姊妹里只愛她一個。母親疼她,也疼明遙,也看重溫家。

    她得求祖母做主才好。

    安國公府花園裡,海棠樹陰下,月季花叢中,紀明遙正專心致志地投壺。

    養生惜命應動靜結合,一味懶惰不動並非長壽之道。

    投壺不需太大場地,在自己房內院中便可以進行,也不需劇烈跑跳便能活動到全身,還幾乎沒有任何受傷的風險,又能交替鍛煉左右,且是「古禮」,說來頗為雅致,在宴飲交際時也能算她的長處所以,在所有閨中女子能接觸到的才華技藝里,她最精於此。

    她左手投得和右手一樣好。

    又是連投十箭皆中,紀明遙滿意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可能不存在的灰。

    她才從碧月手中拿起棉帕,溫從陽便從一旁湊了過來。

    他還不敢離她太近,只是眼神不自覺便聚在了她白裡透紅的面頰和嫩如花瓣的嘴唇上他看著她微微氣喘空氣里都是花朵的香氣,他耳中自己的心跳聲也越來越響

    溫從陽盡力把目光移向碧瓷矢壺,讚嘆道:「竟沒見過比妹妹投壺更好的人,我也不如妹妹多了。」

    「熟能生巧嘛。」紀明遙不謙虛也不自滿,話一轉又誇起溫從陽,「且我只這一項長處,不似表哥,學什麼便會什麼。」

    她也的確真心這般認為。

    起碼不懼辛苦傷痛,堅持苦練成馬上十環,現在的她做不到。

    即便有再好的師資力量和學習環境,想要學成、學精騎射,也難免摔馬。摔馬可輕可重,運氣不好或許還會有生命危險。

    紀明達學騎射時便摔過幾次,雖沒傷筋動骨,最嚴重的一次,擦傷和扭傷也養足了大半個月才好。

    雖然上輩子她非常期待過有時間也有錢後去學騎馬,想體會到在駿馬上乘風自由的感覺,但這輩子,紀明遙很珍惜自己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條小命,不會拿自己冒任何險。

    溫從陽早已忍不住將目光移回了遙妹妹身上。

    她聲音輕柔,望著他的眼睛專注又真誠,一如以往,仿佛她所說皆是發自肺腑的真言

    溫從陽攥了攥手。

    除了遙妹妹,從來沒有人這般認真、真誠地誇讚過他。連母親也沒有。

    母親和祖父祖母自是疼他的,從小到大,不論他做什麼都說好,哪怕他已經十七歲了,晨起看到院中薔薇盛放,采了幾瓶送去孝敬,母親和祖母也把他的這點孝心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但他知道,這只是長輩們慣常對他的溺愛並非他們真正覺得他做得有多好。

    父親只會訓誡說教他,不許他忘記自己比別家子侄究竟差了多少。

    至於兄弟朋友們,誰不清楚誰。家裡下人和外面那些人奉承的話,他更不會聽。

    還有如蕙姐姐,和母親祖母一樣,都是習慣了稱讚他的一切。

    遙妹妹不一樣。

    她說「好」,就是真心覺得好。

    在袍子上抹了抹手心的汗,溫從陽還是沒敢將「妹妹在我心裡就是最好的」說出口。

    他只是又湊近一步,笑問道:「那、那一枝梨花最好,我給妹妹折下來插瓶,好不好?」

    紀明遙順著他的手一看,大為贊同他的審美:「好啊!」


    「那妹妹先稍坐!」溫從陽立時捲起袖子,興沖沖跑過去。

    紀明遙便尋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在搖椅上,抬頭看著如碧晴空下,她禮法上的表哥、理國公府溫家的少年公子三兩下竄上了樹,將那一枝開得最繁盛的梨花親手摺下。

    他跳下來,穩穩站定,小心捧好花枝,笑著向她奔來。

    碧月她們都在偷笑。

    紀明遙嗔看她們一眼,耳根竟然微微有些發燙。

    溫從陽只覺得還沒與遙妹妹相處多久,竟已到了午飯的時辰。

    他被明遠表弟請去前院用飯。見席上只有他們兩人,他便隨口問道:「小崔翰林怎麼不在?」

    這位新科探花可是他未來連襟,雖非一路人,將來難免有所往來,趁早熟識起來也好。

    紀明遠略一思忖,笑道:「因大姐姐今日未能與崔兄相見,父親便請了崔兄去談論文章了,只恐還沒盡興,在席上還要說,沒得嘮叨。不如我與表哥清清靜靜吃頓飯的好。」

    溫從陽稍一愣,忙笑道:「你說的很是,我最聽不得人講學問。」

    紀明遠便忙舉杯敬他。溫從陽回敬,兩人就把這話掀了過去。

    但酒過三杯,飯也用了一碗,溫從陽卻仍在想未來連襟與姑父。

    他當然知道姑父對他這妻侄沒有多少真心疼愛,不過看他是尋常親友家的晚輩,最多看在姑母面上,對他格外和善些。

    他也知道自己不成器,又不是金子,不能讓人人喜歡。

    可他要做遙妹妹的夫婿了。

    今日姑父因他不通文墨,不與他正經說話,將來一樣的事只怕不少。他是沒甚所謂,遙妹妹呢?

    一樣是紀家女婿,小崔翰林被視為正賓,他卻仍被當做可以隨意打發的晚輩,豈非叫遙妹妹面上無光?

    從小到大,因為「頑劣、不肖」,他已經習慣了旁人或詫異、或失望、或不屑的目光。他知道外人如何議論他,無非是「膏粱紈絝、無用無能」等話。

    但他不願讓遙妹妹因他受委屈。

    他更不想有一天遙妹妹對他失望。

    滿桌珍饈越吃越沒滋味。

    多吃了兩杯酒,溫從陽被送入客房歇息。

    安頓好表兄,紀明遠尋到母親,笑回道:「表哥今日高興,吃得有三五分醉,已經睡下了。」

    他思索再三,沒與母親提溫家表哥那難得一見的、掩藏不住的失落。

    母親也不好強要父親屈就表哥。這話說出來,只會讓母親為難。

    一日難得聽見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溫夫人渾身疲憊頓減了些,點頭笑道:「讓他睡去罷,不必叫,起不來就住一日。」

    左右從陽也沒少在這裡住過。

    紀明遠領了命,方坐到母親身邊,問:「大姐姐身上如何了?」

    溫夫人面上笑容淡了淡,只與兒子說:「不是大事。只她難得懶怠見人,你也不必去看她,我告訴她一句你想著她就是了。」

    紀明遠這個年紀,已不大好多問長姐的私事,是以他雖然心中掛念,也只答應著:「是。」

    溫夫人攆了兒子去午睡,自己倚在貴妃榻上,著實發愁該如何體面退了與崔家這門親。

    她雖應了明達,可她也清楚,老爺不會捨得丟了崔珏這未來女婿。

    實在不成便只能託言八字不合,看是否能以明達的妹妹替嫁

    溫夫人的眉心隱隱作痛。

    家裡只有四個女孩子。明宜還小,無論如何也不成。明遙和從陽只差走禮定親,便是未婚夫妻了,兩個孩子有情有義,兩家都滿意的親事,更不可能拆散他們。

    只剩一個明德

    她能擔得起這親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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