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坐在堂中，聽著宋玫絕望的怒吼，看著宋玫崩潰，臉上露出自得之色。

    一旁博洛見了，卻微微蹙眉。

    他到不是反感阿巴泰的殘忍，而是宋玫的不屈，讓他有些煩躁。

    松錦大戰落幕後，明朝邊軍精銳損失大半，八旗諸多王公貴族都覺得入關的時機成熟。

    博洛年輕，作為少壯派，自然是主張立刻入關奪取中原，對於皇太極的謹慎，有些不滿。

    這次他跟著父親阿巴泰，入寇明朝，他們自長城黃崖口南下，沖入內地，鐵騎縱貫直隸、山東，攻克數十城，可謂所向披靡。

    八旗在關內無人能敵，可博洛卻逐漸理解了皇太極的憂慮。

    他們雖打破城池，可是城內的官員和士紳，卻大多不願意和他們合作。

    他們一走，城內的官紳百姓，便又打起明旗。

    這也就是說，除非他們長期駐守一地，否則根本無法控制被打下來的州縣。

    這次他們一路從河北打到山東，阿巴泰和博洛嘗試迫使城中官紳屈服，任命官員管理城池。

    各城的官紳，要麼如宋玫般，寧死不屈，不與清軍合作，要麼表面屈服，接受博洛委任的官職，但只要八旗從城撤走，便立刻反正歸明。

    總之，八旗在軍事上無敵，能夠打下城池，卻無法建立有效統治。

    「阿瑪，看來皇上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博洛沉聲道:「這些蠻子官紳不臣服，我大清很難奪得天下！」

    宋玫絕望的怒吼，讓阿巴泰覺得有些吵，聽不清博洛的話語，他一揮手，讓八旗甲士將宋玫砍了。

    八旗兵被宋玫絕望的悲憤的怒罵吵得煩了，得了指令，一名巴牙喇當即拔刀麾下。

    阿巴泰見一顆人頭滾落，無頭屍體栽倒，殘忍道:「不服，便全部殺掉！把硬骨都殺光，剩下的軟骨頭，自然會臣服我大清！」

    博洛覺得阿巴泰的想法太簡單粗暴，八旗人口和兵力太少，需要一批有能力的漢人官紳的幫助，才能奪取中原。

    若投靠他們的漢人官紳，全是一群軟骨頭，恐怕幫不上多少忙。

    博洛道:「阿瑪這一路攻陷數十城，各種不乏見了阿瑪就嚇得腿軟求饒之人。阿瑪讓這些軟骨頭管理攻下來的城池，可等阿瑪一走，這些人便全溜了，城池也重歸明朝。因此我覺得，皇上讓流寇先破北京的策略，或許是正確的。」

    阿巴泰是員猛將，對政治上的事情了解不多，不過他記得皇太極交代的任務，蹂躪河北、山東，打探流寇消息。

    阿巴泰蹙眉道:「依本帥之意，不服就殺，不聽話也殺，一直殺到他們臣服聽話，都做老實聽話的奴才就行，不需要那麼複雜！不過既然皇上制定了戰略，本帥也只好執行！對了，你打聽流寇消息沒有？」

    山東與河南相鄰，本來博洛要了解中原情況不難，可是去歲年底，明軍和闖軍一決開黃河，豫東百里盡成澤國。

    如今山東與河南之間，是方圓百里的黃泛區，人馬根本無法通過，博洛無法派人前往中原。

    不過，晉商的店鋪遍布北方，博洛還是得到了一些消息，「關中內亂，流寇眼下正與賀人龍爭奪關中。眼下關中距離我軍太遠，阿瑪鞭長莫及，不如就按皇上旨意，將河北、山東犁上了一遍，為流寇掃清了進攻明朝京師的障礙。」

    阿巴泰頷首，「就依你之言！」

    ……

    京師。

    王鰲永潰入西安後，立刻就寫下一封奏疏送往京師。

    按理說，崇禎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可事實上，李自成和清軍都收到消息後，崇禎才得知關中發生的事情。

    此前順軍占據潼關之東的中原，關中的消息還可以走蒲津，從河東傳往京師。

    現在賀人龍占據渭水以北州縣，控制了蒲津渡，便斬斷可關中與京師的聯繫。

    再加上河北、山東之地，有八旗游騎出沒，便導致關中和京師間信息傳遞不暢。

    其實不只是關中，南方各省也難以向北京傳遞消息，明朝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高位截癱的病人。

    御書房內，崇禎看著王鰲永的奏疏，得知了明軍在關中失利的消息。

    在奏疏中，王鰲永極力推卸責任，將戰爭失敗的原因全部推卸到孫傳庭身上，甚至污衊孫傳庭與賀人龍勾結，已經投靠賀人龍。

    崇禎臉色陰沉，他看完奏疏，渾身發抖。

    如今他手裡能打的牌不多，就剩下兩張牌，一是關寧鐵騎，二是秦軍。

    關寧軍要鎮守山海關，動彈不得，他能動的其實只有秦軍。

    現在秦軍平定賀人龍失利，元氣大傷，不僅不能出關剿滅闖賊，連關中也岌岌可危，崇禎如何不怒。

    「孫傳庭！愧對朕的信任啊！」

    王鰲永奏疏中的話語，崇禎並未全信，不過孫傳庭出獄時聲言五千精兵可平流賊，如今他掌握數萬秦軍，卻慘重失敗，無疑是失信於崇禎。

    當然，孫傳庭也有話說，他並非載在流寇手中，擊敗他的是秦軍叛將賀人龍。

    而賀人龍叛變，都是因為皇帝您要秘密處決他引起。

    崇禎自是沒有考慮，這一切都是他要殺賀人龍引起。

    他腦子裡只有孫傳庭平賊不利，秦軍損失慘重，賀人龍盡占渭水以北州縣之事。

    「孫傳庭的奏疏呢？」崇禎強壓著怒火，將王鰲永的奏疏丟在一旁，出聲詢問。

    一旁王承恩道:「陛下，沒有孫傳庭的奏疏！」

    「沒有？」崇禎微微皺眉，他沉默一會，「傳洛養性過來！」

    不多時，錦衣衛指揮使洛養性到了御書房，「臣拜見陛下！」

    崇禎沉聲詢問，「錦衣衛可收到關中一戰的消息，孫傳庭為何沒有奏疏送來？」

    王鰲永說孫傳庭投靠賀人龍，崇禎內心是不太相信的。

    雖說他曾經一度懷疑，但是冷靜想想，便知道不太可能。

    洛養性低聲道:「陛下，臣剛收消息，孫督師可能沒有撤回西安，而是被賀人龍俘虜了！」

    「什麼？」崇禎問言，頓時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