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亂石嶺的殺戮

作品:《楚書,太祖皇帝本紀

    亂石嶺的南口,一隊官兵出現在了這裡。

    隊列有些雜亂斷序,行進間別說步伐一致了,甚至連做到維持個基本隊形都做不到。

    與其說這是一支軍隊,倒不如說是幾個三三兩兩的小團伙相約一道出來踏青,只是各自手裡提著的刀壞了這風景罷了。

    張大發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他是這支隊伍的隊頭,官名就叫隊頭,領導著手底下這四十多名軍士。

    跟宋朝官制一樣混亂的便是宋朝的軍制。

    雖說有國家嚴明定下的軍制,但那只是針對正軌的禁軍,壓根不關心廂軍序列。

    按照規制,宋朝的軍隊理應是『三人一小隊、三小隊為一中隊、五中隊為一大隊,另有押官、隊頭、副隊頭、左右護旗,合五十人。而後兩大隊設作一都、五都設作一營、五營設作一軍、十軍設作一廂。』

    可基於地方而言,僅說洪州團練,編制是四個營,理當為兩千人,但是四個營的編制有了,實際上卻只有十二個都的廂軍,也就是一千兩百人左右。

    是吃空餉嗎?

    那倒不是,純粹是因為早前鎮南軍在的原因。

    鎮南軍是正八經的朝廷經制禁軍,他在,洪州就沒必要繼續維繫一支兩千人的地方軍,這些地方軍唯一的任務就是打雜。

    於是乎出現了所謂的城門都、雜作都、豢馬都、淨街都、宵禁都和火都。

    好好的地方軍變成了專門負責伺候鎮南軍的家僕,那還養那麼多閒人幹什麼。

    裁汰掉老弱病殘,留下個千八百號也就夠了。

    反正也是爹不疼、娘不愛,編制自然更加混亂。

    有的都不滿員,可能只有六七十號,有的呢就超編,能有一兩百人,都成。

    人數最多的呢是火都,也就是早前負責給鎮南軍做飯的火頭兵。

    進火都好啊,荒旱年餓不死手藝人更餓不死廚子,這群火頭兵天天在後廚待著,不僅隨時可以借著職務之便大快朵頤,順帶手也能剌下一塊肉來揣回家,有吃有喝有拿,自然是很多人削著腦袋都想進。

    結果鎮南軍一北上,兩百多人的火都上下傻眼了。

    要伺候的大爺們都走了,他們這些當兵的怎麼辦?

    難不成進城找家酒樓飯館幹個兼職?

    吃著朝廷的糧餉哪裡有閒的機會,這不,追剿土匪的任務便來了。

    而張大發成了『前鋒。』

    誰讓是他第一時間發現的匪蹤呢。

    「從地上的腳印來分析,估摸著土匪能有個二三十人,跟碼頭那些被搶劫勒索的漕力口述倒是差的不多。」

    張大發以手遮額打量著眼前的亂石嶺,口中念念有詞道:「匪徒進了這亂石嶺,一時半會怕是很難尋出來,不過咱們也不能貿然分兵,免得被個個擊破,傳令各隊緊湊陣型,小心行進。」

    雖說根上其實就是一在軍隊裡做飯的廚子,但是身為隊頭的張大發在此刻拿出來的派頭,卻比侯秉忠還要足分不少。

    仿佛他不是在追剿土匪,而是指揮千軍萬馬打一場定鼎江山的史詩戰役一般。

    入伍十幾年了,這還是張大發最接近打仗的一次。

    別管對手是軍還是匪,只要是拿刀的,都值得他張大發謹慎對待,將這亂石嶺當做戰場。

    他是謹慎了,可手下的兵卻全然沒有這個覺悟,個個念叨著晚上要到哪裡去開心,而後摸著懷裡的價券傻樂。

    來之前三勝商號專門來了人,給他們一人送上一張五百文的價券作為犒軍的報酬,寄希望於大傢伙能夠拿人手短,盡心剿匪。

    還是當兵好啊,這不比兼職當廚子賺的多。

    還是那松松垮垮的陣容,張大發的隊伍順利進入到亂石嶺當中,一通瞎轉悠,摸尋了將近一個時辰,大傢伙可就走累了,個個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眼下可是四月天,日頭已是逐漸火辣了不少。

    「隊頭,歇會吧。」

    副隊頭向張大發請示了一句,但還沒等後者下令同意呢就已經一屁股坐到了一塊石頭上。


    這裡是戰場又不是廚房,張大發這位廚師長說了不算。

    沒毛病。

    「都小心點,留兩個小隊爬高點把下風,提防一點。」

    張大發雖也坐下喝水,倒還懂得三分兵事,知道安排人去警戒哨衛,可哪裡有人去幹這份苦差事。

    幾個小隊相互推諉,卻是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去爬高上低。

    爬山那是多危險的事啊。

    而且爬的高離著日頭就近,那豈不是更熱。

    「隊頭勿要多慮,便是土匪真的在,見到咱們也必是望而遠遁。」副都頭寬了張大發的心:「自古哪有匪見官不哆嗦腿的,就咱們這身甲衣,便足夠嚇得土匪們魂魄離體了。」

    說罷拿出水壺遞給張大發。

    「喝口水止止渴。」

    「也是。」

    找了近一個時辰都沒有敵人,料想應該是跑的沒影了,張大發也不在多想,接過水壺,卻是先兜頭澆下些許。

    閉著眼,享受著這舒適的清涼。

    「天是熱啊,這水壺裡的水都曬熱了。」張大發閉目念叨,幾滴液體就流進了嘴裡,他倒是不嫌棄自己臉髒,舔舐下去。

    「怎麼都變味了,還有點腥臭。」

    疑惑的張大發睜開眼睛,而後整個人便傻了。

    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副都頭還站著,但右臉的眼睛下卻多了個東西。

    一支滴血的菱刺箭頭!

    而這支箭的尾部翎羽,則在副隊頭的後腦顫抖。

    這一箭,竟是生生射穿了副隊頭的腦袋,貫穿面頰!

    「啊!」

    「噗通」一聲,副隊頭還沒倒呢,張大發卻是先一步坐到了地上,褲子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濕掉一大片。

    他的尖叫聲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因為驚恐而渙散的瞳孔中掠過一點寒芒。

    寒芒逐漸清晰。

    那是一支箭。

    張大發的聲音消失了。

    這支箭矢正中他的左眼,深深扎進了張大發的大腦里。

    鮮血,在張大發的腦後蔓延,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泊。

    越來越多的尖叫聲開始響起。

    這群由男兒組成的軍隊在此刻發出了比琴樓姑娘還要刺耳的聲音。

    弓箭在天空穿梭,一道又一道身影也開始出現。

    「殺!」

    一個臉帶面甲,僅露出眼睛的男人蹦出,手中拿著一把有些形似唐橫刀的長刀第一個衝進了這群廂軍之中。

    第一刀揮下,便有一顆滿面驚恐的人頭沖天飛起。

    「殺!!」

    越來越多的喊殺聲交替響起,近百名穿著一般無二的『匪軍』加入到戰場之中,刀鋒揮舞間,收割著一條又一條驚恐的人命。

    活生生的人變成了屍體,鮮血匯成了溪流順著亂石林立的縫隙流淌,亡魂遊蕩於天空,望著自己的屍體哀鳴悲切。

    「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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