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麓山寺的香客以女子居多，少有的男子，也是其中女貴婦的僕役，這也讓林毅不由暗自揣度，這麓山寺是不是有什麼不可見人的骯髒事兒，才會招來這種報復。

    總之，僧人已經死絕了，林毅只能儘可能將其他人救活過來。

    除了裝睡的千幻鬼姬，最先甦醒的就是商裳兒，她看到林毅，整個人都振奮起來，激動地道：「我真找到雪妖了！」

    「雪妖？」

    看來，這真是個目擊者。

    林毅又給商裳兒拍了個安神符，讓她淡定一些，才問道：「你先別激動，慢慢說你看到了什麼。」

    商裳兒便將自己上山後所見到的場景描述了一遍。

    聽到了一聲嘆息，還見到了一個美人，她還對美人說了話，惹得美人吐息，然後她就被冰封住了。

    那個美人，肯定就是雪妖！

    林毅也不懷疑商裳兒的判斷，但聽她描述，就知道這件事極有可能成為無頭公案。

    多數妖物害人的案件都是如此，即便知道是誰犯下的案子，最後也只是建立一個檔案，在目擊者口中了解一些情況，或者只有案發現場的一些描述，記錄在冊，就算完事了。

    想破案，只有一個難字。

    大多數妖怪都有很強的流動作案的特點，在交通不便利、通訊不發達的情況下，想要抓捕這樣的犯人，費時費力，也不一定能抓到。

    在靖夜司強盛的時候，建立了檔案，還能多地協作，讓害人的妖怪無處藏身，就算抓不到，也能讓其消停。

    而靖夜司衰弱的時候，就只能建立檔案，有沒有後續，就看緣分了。

    在林毅加入靖夜司之前，都一直如此。

    但向來如此，那就對麼？

    林毅暫且沒去考慮是不是麓山寺做錯了什麼事情，在真相大白之前，受害者有罪論的說法不適用於探案者。

    基本鎖定了嫌犯之後，林毅打開了天目。

    他的鼻子在這冰封的地方沒有捕捉到有用的氣息，只能開天目試試了。

    這一試，還真讓林毅發現了點什麼。

    天目之下，林毅看到空氣中散落著許多藍色的光點，商裳兒等倖存者身上纏繞的這種光點更多。

    而這種光點還蔓延向了遠方，也就是說，那個被商裳兒看見的雪妖可能就在這些光點的盡頭。

    既然如此，林毅就沒有放過的理由。

    不過，這些光點沒有馬上消失，林毅也沒有第一時間追過去，而是再細細給商裳兒把了會脈，道：「氣血略顯凝滯，回家好好休息，我發現了一點線索，先去探查了。」

    說罷，他對陳懷遠道：「這裡的後續就麻煩你了。」

    千幻鬼姬見林毅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異常，不禁微微一笑，果然，她的斂息術不是林毅能識破的，只要她不表現出自己的特異之處，林毅就不會發現她的異常。

    不過，她的目的也不僅僅是悄悄藏在林毅的身邊，那樣一點都不刺激。

    「多謝官爺相救。」

    千幻鬼姬開口吸引走了林毅的注意力，林毅循聲望去，便看到了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模樣格外惹人憐惜。

    上山燒香拜佛的，或多或少都有些難解的困頓，現在又遇上了這樣倒霉的事情，林毅心裡一軟，回答道：「分內之事，無需在意。」

    商裳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插嘴道：「都是我連累了你，如果不是我執意要找雪妖，你也不會遭遇這種事。」

    「哦？你們認識？」

    林毅從商裳兒和千幻鬼姬的對話中察覺出了些許異樣，商裳兒果斷點頭道：「我們是在城門偶遇的……」

    商裳兒便說起了這位姑娘如何可憐，如何無助，林毅聽著也確實像那麼一回事，直到商裳兒說出她的名字。

    「林靈姑娘真是太不容易了，正好我這次也算是因公負傷了，應該可以休息一下吧，我想帶她去見一見那個她想見的人。」

    林毅：「……」

    聽到林靈這個名字，林毅的頭皮就緊了一下，當他震驚地看向對方，便看到原本柔弱懵懂的少女，嘴角忽然勾起了一絲微笑。

    焯，這是什麼恐怖故事！

    林毅雖然實力上已經不懼千幻鬼姬多少了，但見到這個微笑，還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只有名字相同，林毅還可以當做可能是巧合，但這個笑容，似乎是擔心林毅太傻，認不出她來，特意給的明示。

    這一刻，林毅真的有些懵，完全跟不上精神病人的思維，只能在震驚之後，強行恢復淡然，道：「照你這麼說，她確實挺可憐的，不過你也的確需要休息，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不知道千幻鬼姬為什麼挑中了商裳兒，林毅反正沒有讓商裳兒和千幻鬼姬繼續獨處下去的理由。

    倒是商裳兒有些不樂意了，吃味地道：「你不會是因為人家姑娘長得好看就大獻殷勤吧！」

    她也是個熱心的人，但不希望林毅對別的女孩子太熱心。

    林毅連忙回道：「你看我像那樣子的人麼？如果我是，豈不是也該對你多獻些殷勤。」

    「你！」

    商裳兒臉一紅，羞惱道：「不許笑話我！」

    「好了，你要是實在不想休息，就在這幫陳總捕處理善後事宜吧，我發現的線索正好在回程的方向，林姑娘就隨我同行吧。」

    「多謝官爺。」

    千幻鬼姬演得很到位，充分表現了一個民婦在面對官府中人應有的態度，商裳兒雖然對自己就這麼被打發了一事非常不滿，卻也還是留下來幫陳懷遠的忙了。

    麓山寺里死的人太多，傷者都有幾十個，而麓山寺在星沙郡附近也算得上是一個龐然大物，忽然就這麼全滅了，還不知道會產生多大的影響呢！

    反正，靖夜司只能儘可能地做好善後工作，免得被修行界的明爭暗鬥波及。

    另一邊，林毅領著千幻鬼姬下了山，一路上，林毅不說小心翼翼，也算是對她頗有提防，但千幻鬼姬一路上都沒有動手，只是默默地看著林毅。

    看這樣子，倒像是在享受和林毅在一起的時光。

    林毅見她如此沉穩，終於忍不住先開口了。

    「有時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你，按照你的偽裝手段，想要不動聲色地接近我，應該不算難事，為什麼又要讓我認出你？」

    「如果你不認識我，那我和你在一起也就沒了意義，所以我想讓你在認出我之後，還是決定和我在一起。」

    千幻鬼姬的視線一刻也沒有從林毅的身上離開，兩人就這麼站定在原地，互相看著對方。

    林毅無法判斷千幻鬼姬是不是開玩笑，於是反問道：「你不怕我假意屈從，然後與人密謀殺了你？」

    「你若是真想殺了我，便動手吧，我不會反抗的。」

    千幻鬼姬說得像是真的一樣，緩緩朝著林毅前進，沒有任何抵抗的姿態，倒是嚇得林毅不斷後退。

    他是自信不怕千幻鬼姬了，但不代表他覺得自己打得過千幻鬼姬。

    當初他和白練仙聯手，都沒能在千幻鬼姬手裡討到好處呢！

    千幻鬼姬的實力還是比他強一些的，不怕，只是說在小心提防的前提條件下，可以跑路。

    真要不怕，還是得到姜玲瓏那種道行，才能確保穩壓別人一頭。

    哪怕林毅現在的道行已經算是足夠高了，但越是道行高了，他反倒越覺得道行不夠用。

    現在千幻鬼姬靠近，林毅也就只有後退了。

    千幻鬼姬有些傷心了，她無助地道：「在你眼裡，我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林毅一時間都不太好意思點頭了。

    總覺得欺負一個這麼可憐兮兮的少女，有點太不人道了。

    明明千幻鬼姬都進行了簡單的易容，但可憐的感覺卻沒有變化。

    這個人真是大有問題，明明是個恐怖的女魔頭，卻讓人下意識產生憐惜之情。

    而看出林毅面露不忍，她又得意地笑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忍心殺我。」

    林毅：「……」

    他感覺自己再這麼妥協的話，會被千幻鬼姬用另一種形式征服。

    林毅便沒有再退後，拔出劍來，向前打出了一道劍氣，就在千幻鬼姬跟前。

    「你不要再過來了，死在我手下的妖女數量也不少，我不會唯獨對你手下留情。」

    「那你為什麼不殺我呢？」

    林毅哪裡能被這樣挑釁，提劍運氣，符籙加之，一個閃身，便來到了千幻鬼姬跟前，目標，千幻鬼姬的脖子，用力劈砍了下去。

    但千幻鬼姬沒有半分閃躲之意，看向林毅的眼神也格外的柔和。

    這個眼神讓林毅明白，其實她並不是在賭他真不敢下殺手，而是覺得他如果真下了殺手，她也不後悔。

    這一劍，終於還是停在了她脖子前半寸的位置，沒有將千幻鬼姬的腦袋砍下來。

    「我不殺不反抗的敵人。」

    千幻鬼姬笑了，笑得非常甜美，這一場交鋒，是她贏了。

    「你心裡果然是有我的。」

    證明了這一點，千幻鬼姬很開心。

    林毅：「……」

    其實，他不下殺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擔心這一切只是千幻鬼姬的一場試探，萬一他把事情做絕了，結果眼前的千幻鬼姬是個假的，那豈不是讓千幻鬼姬在黑化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步？

    到時候，他恐怕會很難脫身，畢竟一個修為高深，手段詭異的強者瘋了一樣追殺你，那也是件麻煩事。

    而且，萬一她無差別進行大範圍殺傷，也是件麻煩事。

    基於這些考慮，林毅才收了手，但現在好像，他是在攻略千幻鬼姬的道路上又前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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