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線索全斷(上)

作品:《寒門巨子

    李凌的雙眉微微一挑,面上隱見驚怒:「楊員外,你這話是何意?懷疑我讓人殺你刑部下屬?」隨即又是一聲冷哼,「你這也太瞧得起我李凌了!」

    其實話一出口,楊彥也覺著自己有些失言了,雖然在此事上李凌確實算得上是半個知情者,倘若他真想從中作梗,確實能搶在前頭,但這樣的結果終究與常理不符啊。

    李凌是瘋了,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在京畿所在干出如此喪心病狂的舉動來,殺刑部僚屬。別說他只是個外地知府,就是巡撫,敢如此做那也是死路一條……

    而且就算撇開這一點動機不談,在楊彥看來李凌也沒這個實力啊。想要在短短時間裡置這許多刑部差吏於死地,那出手的必然要達到三十甚至更多。而李凌此番入京,左右也就區區十多人,今日一半人還是隨他們從京城趕過來的,剩下那六七人壓根做不到。

    有了這樣的判斷,再看到李凌的反應後,楊彥便趕緊拱手道歉:「李大人恕罪,我也是一時情急,說錯了話……」

    「楊大人,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可不能說,李某雖然不才,卻也無法忍受如此冤枉!」李凌依舊是那副忿忿的樣子,打斷對方道。

    「是是,本官記住了。」楊彥這時倒是有些退讓,任他抱怨,不過目光依舊在院中來回掃動,突然又想到一點,望向了偃師縣令:「鄒縣令,你們是何時得到消息,趕過來的?還有,城門是否從昨夜就一直關閉著,從沒放人離開?」

    那鄒縣令被他突然一看,心頭又是一陣打鼓,趕緊彎腰作答:「二更左右,下官才聽聞稟報,然後趕忙就派人前往此處查看,封鎖四周。至於城門,夜間本就閉城,天亮後因知出了如此兇案,所以一直就沒有開門,並趁機派出人馬仔細搜索了可能的兇犯。」

    這番安排倒不算有錯,看著也挺周到的,但李凌明顯從其話中聽出了一些別的東西來,他在閃避某個問題。而楊彥作為刑部官員,這點經驗也是足夠的,當即把眼一瞪:「在此期間可曾放人出城?」

    「沒……」

    「嗯?說實話,若有隱瞞,小心本官將你當作同謀!」

    這一嚇,把個縣令嚇得面色一白,雙膝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大人恕罪啊,下官,下官當時也是不知道啊……卻是在臨近四更時,有兩支商隊不等城門開啟便先買通了守卒離開了縣城……」

    楊彥的臉色也驟然而變,李凌只嘿的一笑,這顯然是合乎常理的事情。

    夜間閉城,天亮後開城,一向就是大越各地的規矩。但有規矩,就有特例,就有人因這規矩而生出謀財的道道來。那些於夜間守城的兵卒本來就是群苦哈哈,一月到頭也沒多少銀子,那就只能想法靠手裡那點權力撈外快了。

    所以整個大越,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都免不了有守軍於夜間偷偷放一些人進出城池。像京師或金陵這樣的大城還好,可像偃師這樣的小縣城,為了那點銀子,守城軍卒還真不在意夜間放幾支隊伍出入的,規矩什麼的,哪有銀子實在。

    對此,其實許多官員也是睜隻眼閉隻眼,沒人舉告就當不知道。可今日,不就出大事了嗎,現在還被刑部來的大人一眼看破,鄒縣令自然是又怕又悔,只能是跪地連連叩首求饒了。

    「他們……他們看著只是尋常商隊,守城幾個兵卒覺著沒問題,又不知城中出了命案,所以才……才放了人……大人明鑑啊,下官,下官就是有個天作膽,也不敢與這樣的匪徒勾結啊……」一邊叩首一邊為自己辯解,片刻間,鄒縣令的額頭都見了血。

    楊彥咬著牙,冷冷看著面前的鄒縣令,有心想要嚴辦了他,奈何此人還有用。所以在一陣沉默後,終究冷著臉低聲道:「起來吧,此事權且記下,這次若是能將功折罪,本官還能幫你說句話,不然……」

    聽出他弦外之音的鄒縣令稍稍定神,連聲稱是,這才起來,卻連額頭的血跡都不敢擦拭。李凌看了,心下又是一嘆,都說京官難當,可其實京外的這些地方官日子更難啊,真就連半點官員該有的威風都沒有。

    不過很快,他又收束了心神,看看四周道:「楊大人,如此看來,那些兇手是早有預謀,且在天亮前便已逃離了,所以這城門都無須再封鎖了。畢竟,這兒可是京畿,要因此鬧得人心惶惶,對朝廷來說只怕更不利。」


    楊彥也有相似的想法,在掃過那些下屬屍體,便點頭道:「你說的是,搜查可以繼續,城門就開了吧。但是,出城百姓還須得仔細盤問,以防還有同謀沒有離開。」

    在鄒縣令答應一聲後,他又道:「還有,把放人出去的那幾個守門兵卒給我找來,本官要問他們一些事情。」現在有八成可以確定兇手就是天亮前離開的那兩伙商人,所以就需要先弄明白他們的來歷和長相,哪怕是偽造的身份,好歹也是一條線索。

    鄒縣令趕緊答應一聲,然後又道:「他們已經被下官拿下,就關在縣衙,幾位大人不如先去縣衙?」

    「也好,我們本來就要去縣衙查點事情。」這次說話的卻是李凌,而楊彥對此倒也沒有異議,當即點頭,與李凌一同往外走去。這邊的兇案已經有了線索,自然沒必要再按部就班地細細勘察了。當然,縣衙眾人還有的是事情需要做,光驗屍什麼的,都夠他們忙上好幾日了。

    ……

    偃師縣衙和這座小縣城一樣,略顯寒酸,陳舊,再加上出了這檔子事情,不少人都趕去了現場做事,留下的那些也個個心驚膽戰的,如此便越見冷清。

    把兩位京城來的上官請到二堂客廳落座,鄒縣令一面派人去把壞了大事的守卒提來,一面在下首作陪,小心翼翼:「不知二位大人接下來有何吩咐?」

    楊彥這回倒是挺謙虛的,向李凌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問話的主動權交給李凌。後者倒也沒有客氣,當即看著鄒縣令道:「鄒知縣在此也有好幾年了吧?不知對一個多月前被捕入獄的褚十五可還有印象嗎?」

    「褚十五……」鄒縣令稍微遲疑了一下,便點頭道:「下官自然是記得的,這人犯因當街與人毆鬥,把人打傷,縣衙才將他拿住了,關入牢中。這只是一件小案,怎就勞大人過問了?」

    「那你又可知道,就因為這一件小案,褚家兄弟三個居然就跑去了京城告狀,不但敲了洛陽府的鳴冤鼓,差點還鬧得滿城風雨呢。」

    「這……這怎麼說的?怎麼可能?」鄒縣令更是滿臉的驚異,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隨後想到兩人身份,才控制住了,「大人可不要說笑嚇唬下官啊。」

    「你看我是像在嚇唬你的樣子嗎?」李凌把臉一肅,「那褚家兄弟三個我都見過,他們言之鑿鑿地說了,就在半個多月前,他們得知自己叔父褚十五被京城某個衙門給要了去,還被冠上了殺人魔的名頭,就要在幾日後秋決處死。

    「他們還曾來縣衙吵鬧過,結果還挨了板子,差點把自身都陷入其中。最後萬不得已,才跑去京城鳴冤……」

    李凌一邊說著,一邊盯著對方的表情,就見鄒縣令臉上的肌肉又是一陣顫抖,身子也跟著抖動了起來,似乎是很恐慌或是很憤怒的意思。片刻後,他才大聲叫起屈來:「大人冤枉啊,這是完全沒有的事情……下官雖然才幹不足,卻也不會幹出此等罔顧法紀的勾當來。怎能……怎能把一個輕罪的犯人給定為死罪呢?」

    說著,他更唰一下站了起來:「褚家那幾個傢伙倒確實來縣衙攪擾過,非說那褚十五是冤枉的,但當時人證不少,事實俱在,本官豈會錯判了他。所以就教訓了他們一番,也沒有拿他們怎樣。

    「至於為何他們突然會咬定了自己叔父被送去了京城即將問斬,下官是真想不明白了。對了,大人要是不信,下官這就讓人把褚十五帶來……」

    李凌的眉毛陡然一挑:「你是說他還好好關在牢裡?」

    「那是當然,本官當時判定的就是要關他半年而已……來人,去把那褚十五帶來。」鄒縣令回應著,又趕緊轉頭吩咐,完全是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而看他回應得這般痛快,甚至連李凌都不覺要生出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真想太多,錯怪了對方的念頭了。

    不過先帶上堂來的,卻不是褚十五,而是幾名徹底蔫了的大頭兵,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恐慌地進門就跪了下來:「大人開恩啊,小的,小的真不知道放走的是什麼兇犯啊……」

    鄒縣令低低咳嗽了一下,這才說道:「你們不必驚慌,現在有京城刑部的楊大人前來問話,你們只要交代清楚,楊大人自然不會冤枉了你們。」

    楊彥適時跟著點頭:「不錯,本官刑部員外郎,只要你們如實交代一切,不但會免去你們的罪責,若能抓住兇手,還能算你們立了一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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