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過河小卒(上)

作品:《寒門巨子

    李凌只想發笑,你都喊著名字把我叫上堂來了,現在又多此一舉地又讓我自報姓名,這不是腦抽嗎?

    心裡吐槽著,嘴上還是老實作答:「下官戶部主事李凌,見過諸位大人。」

    在啪的一聲拍響後,上首的官員便是一聲低喝:「李凌,事到如今你可知罪?」

    對方的氣勢確實挺足,還讓已站在一旁的那些戶部官員全都身子一震,但李凌卻連眉毛都沒有動上一下,依舊用平靜的語調道:「下官一向老實為官,本份當差,實在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竟要被御史台如此審問。」

    「大膽!」驚堂木再度被拍響,那主審官面色一沉:「好一張巧言令色之嘴,李凌,本官看你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真以為你所做下的事情沒人知道嗎?本官來問你,前者北疆邊軍的糧秣輜重調動安排可是由你來作安排?」

    李凌點點頭:「不錯,這是侍郎大人交付下來的差事,由下官和幾位同僚一同做出的安排……」

    「很好,那就證明你確實以公謀私,竟要使我北疆數十萬大軍北伐重事因補給而敗了。」

    「等等,這位大人的話請恕下官聽不懂了,怎麼我等辛苦做事到了你這兒就成罪過了呢?下官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指摘,更不敢認這等莫須有的罪狀!」

    「你這是到了黃河依舊不肯死心啊,邊侍郎,你來說吧。」這位說著,看了眼下首臉色凝重的邊學道。後者也深深看了李凌一眼,輕嘆一聲:「溫衷啊,之前本官確實有些大意被你隱瞞了過去,直到昨日被御史台喚來,看過諸多言官御史對你此事的彈劾,方才知道你居然……居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來。

    「你在軍糧調動上竟暗暗做下了手腳,雖表面上看著沒有任何問題,可一旦真把公文下達地方,則必然因為當地實情而使軍糧無法及時運送北疆。如此,一旦北疆大軍真箇出擊,則勢必會釀成大敗。你怎麼就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呢?難道是一時糊塗,忽略了其中關鍵嗎?」

    說出這番話時,他一直都盯著李凌,用眼神提醒著他,讓他趕緊就把這事給認了下來。

    李凌卻只略皺起了眉頭:「諸位大人,下官還是無法理解我這到底做錯了什麼……」

    「好膽,到了這時竟還妄圖抵賴,來人,把那幾份彈劾奏疏的抄本給他看看,本官倒要看他再如何為自己開脫!」主審官都被他給氣笑了,當即把手一揮,便命人將幾份新抄的奏疏送過去,同時口中道:「這是我御史台言官密查後所得知的你戶部呈奏糧秣調動之內情,既然此番軍糧之事由你等所安排,有錯自然也在你一身。又或者,這其中還藏著其他隱情,你是受人指使……」

    這最後一句卻讓邊學道面色一緊,當即低咳一聲,威脅似的看向李凌:「李凌,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敢抵賴?真當我大越王法奈何不了你嗎?你若再敢胡言亂語,就不只是罷官革職的事情了……」

    這等極其明顯的要挾直把那邊的陸佑等人都嚇得一個激靈。此時,這些官場老油條如何還不明白其中確實藏著更深的隱情,只是自己不知而已。倒是這李凌,明顯是知情者,但現在事情敗露,卻也要由他來擔責了。

    陸佑更是在心中一嘆,這個年輕人的膽子和野心也太大了,他怎麼就敢攙和到這等朝中紛爭里去?而更讓他感到不安的是,這事恐怕不是一個李凌就能全部扛下的,自己等也必然要受牽連。

    想明白這一點,包括他在內,十多個戶部官員都用埋怨憤恨的目光直盯這個年輕的同僚。然後他們卻發現,這個年輕人依舊不見有絲毫慌亂,還真就把一份份的抄本打開了快速瀏覽,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眼下的處境有多危險似的。

    等了片刻後,主審官終於是按捺不住了,又是一拍驚堂木:「李凌,你還有何話說?事實俱在,還敢抵賴不認嗎?」

    李凌抬頭眯眼,與之對視:「下官只有一事不明,我戶部文書,尤其是此等關係到邊軍戰事的安排乃是絕密,這些言官御史卻是從何得知,又如何敢保證自己所掌握的消息就是實情?」

    「放肆,這是你能過問的嗎?我御史台自來就有監察百官的職權,自不用與你多做分說!本官只問你,認不認罪!」主審官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點,惱火怒喝。

    邊學道的臉色也變得越發難看,當即也跟著道:「李凌,你犯下如此大錯居然還敢放肆狡辯,還不給我跪下認錯!」


    「我沒錯,這些彈劾皆是無稽之談,下官實在無法接受此等污衊!」李凌繼續挺起了胸膛,大聲說道。

    「大膽!」

    「大膽!」

    兩個官員幾乎同時脫口大喝,主審官更是勃然作怒,一指李凌叫道:「把人給我拿下用刑!」

    隨著他這一聲喝,兩旁的官兵立刻上前,兩雙有力的大手一下就按在了李凌的肩頭和脅下,便要控制著他往地上跪去。李凌當即奮力掙扎,口中更大聲喝道:「你們做什麼?我是朝廷命官,你們竟敢隨意動私刑,屈打成招嗎?」

    但他的力量如何能抵抗得了那些孔武有力的強壯士兵,只一下間,人已被壓跪在地,顯得極其狼狽。同時,上方也響起了主審官森然的聲音:「我御史台一貫就有訊問官員之權,若遇那不肯合作交代者,便可先奪其官身,再用刑!來人,褫奪其官服,去其官帽,再作用刑。先給他三十大板,本官倒要看看他還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是!」兩邊又上前幾個兵卒,麻利地出手就來脫李凌的衣袍,在被人死死按住的情況下,李凌縱然想躲也早不到了,幾下間,就被脫得只穿了一襲中衣,頭上官帽被人強行摘去,更是扯得髮髻散亂,披落下來,當真是不堪到了極點。

    到了這時候,李凌也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因為他試過,完全掙不脫這些傢伙的控制,同時心裡哀嘆一聲,這回是真要吃苦頭了。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要是不受這些委屈,接下來的戲就沒法唱了。所以哪怕他被人拖著往後去,眼角已掃過有兵卒取來手臂粗細的棍棒,他也依舊硬著頭皮大叫:「我是冤枉的,那些彈劾奏疏所說並非實情。大人,侍郎大人,你要為我做主啊……」

    「邊侍郎……」主審官又看了眼臉色陰沉的邊學道,似乎是在等著對方給出交代。而邊學道卻在一愣後搖頭道:「那些奏疏本官也都看過,所告確實,李凌你就不要再作抵賴了。」

    事實上,昨日他被帶到御史台,從對方話語中知曉所告之事,又接過那些彈劾的奏疏,便已斷了狡辯的念頭。顯然這些御史一早就掌握了戶部此番行事的一舉一動,還讓他們抓住了最嚴重的那個破綻。

    如此一來,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把過錯推到底下真正辦事的官員身上,而自身就擔一個識人用人不明,以及疏忽昏聵的罪名。反正就一個想法,這事是絕不能把永王殿下給牽扯進來的,甚至哪怕自己被定罪,也必須咬死了不涉及殿下分毫。

    而現在,看到李凌到了這時依舊不肯認罪,邊學道反倒極其擔心了,生怕這個年輕人在恐慌之下,把真相給道出來。所以他此時能做的,就是把罪名完全落實到李凌身上!

    李凌卻只作不聞,再度大聲喊著:「我是冤枉的,他們所告非實,這其中大有誤會……」

    「還敢狡辯,給我用刑!」主審官徹底怒了,一下拋擲出一根火籤來。

    隨著這根火籤落地,早立在李凌身旁的一名兵卒便在一聲喝後,舉起粗大的棍子就狠狠抽了下來,砰的一下,打在他的臀背處。

    一陣火辣辣的劇痛頓時從後背襲來,直讓李凌發出一聲慘嚎,身子也因之劇烈震顫,便想要做掙扎。但左右兵卒早有準備,立馬就有人伸腳踩住他的手,同時後方探上棍子來,把他雙腳也死死夾住,如此一來,李凌的掙扎動作就被迅速瓦解。

    而還沒等他再作第二下掙扎呢,又一棍子已經抽下,砰響聲里,讓他的身子重重砸落在地,然後就是一陣抽搐,慘嚎聲卻是越發悽厲了。

    然後是第三棍,第四棍……

    粗大的棍子一下下猛抽於身,一波波劇烈的疼痛傳遍全身,直讓李凌覺著身子都要碎裂了,慘嚎聲也從一開始的高昂變得低沉,最後更是變作了呻-吟。

    這等可怕而悽慘的場面落到其他戶部官員眼中,更是讓他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以往都只聽說過御史台是官員們的閻羅殿,終究沒有確切的見識。但今日,親眼見到同僚如此悽慘的模樣,他們才知道傳言非虛,而且看著要比傳說中的更加可怕!

    同時,他們又有種兔死狐悲的感嘆,自家其實也和李凌一樣,放到朝堂上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卒子,一旦出了什麼事,真就連一點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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