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作品:《嫁給白月光的宿敵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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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合陽府的府衙位於南城區,淮州民風質樸,素日裡公案沒幾件,衙堂清閒的連門檻邊的雜草都能長到五寸高。燃武閣 www.ranwuge.com

    不過,今日後堂的花廳,倒是嘰嘰喳喳,嘈雜的不得了。

    寬廳有兩列六張檀木交椅,圍繞中間的榆木圓桌,只有為首的客位坐著個老婦人,其餘中年的男女多是面色焦急地來回走動,各顧各的,嘴裡念念有詞。

    老人皺眉執了拐杖敲地三聲,周遭終於寂靜了下來。

    「都住口,劉府尹還沒來,遠兒的事尚未理清,你們吵得我頭疼!」

    說話的正是胡家現任當家,也就是蘇明嫵的三姨姥姥,她外祖母的嫡親妹妹。

    蘇明嫵的外祖母在家中排行第二,嫁到洛家後因病去世的早,老祖宗因此特別疼愛長外孫女洛婉琴,洛婉琴為了嫁給蘇鴻旭與江南自己家中鬧翻,胡氏明里暗裡給她的資助不少。

    近些年,因為老祖宗去世,蘇鴻旭清高自傲,兩家關係每況愈下。若不是每年還有蘇明嫵這份嫁妝的聯繫,他們著實找不到其他理由聯絡。

    不過,說到底,這種算不上深仇大恨,三代以外血緣本就淡薄,疏遠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當孫兒被府衙扣下,胡家人無論如何想不到會和蘇明嫵有關。

    年近半百的胡老爺很發愁,「娘,我真的不懂,就算咱們生意場上得罪了誰,那幹嘛抓修遠呢,他才剛二十,毛頭小子就光顧貪玩,誰還能看得上他。」

    胡夫人在他身邊,袖子掩面,哭著說:「那還不是,還不是你前兩日和何家吵門口那塊空地歸誰,肯定連累到兒子了!」

    「我呸,何家老頭他敢?」

    「怎麼不敢,前年他不是還去我們山頭放火,要不是發現的早,我們家的老樹都被火毀了。」

    胡氏家族主要做的是木材供應和糧食米鋪,擁有江北大片山頭以及江南的部分田產,在淮州這塊,何家是能跟他們在財力上比拼的旗鼓相當的鄰居。

    胡夫人說完,兀自完成了一番痛苦的假想,呼天搶地地扶著圓桌,「要是兒子有個好歹,我,我就死在他們何家鋪子前!」

    胡老夫人聞言,皺眉看向兒媳婦,「翠娘,你少說兩句,事情還沒水落事出,你烏七八糟說的什麼東西。」

    胡氏翠娘擦淚,癟著嘴問:「那,那我不是心疼兒子麼。」

    胡老爺不爽快地嚷嚷:「所以我們就是等著府尹大人提要求,就你急,那不也是我的兒子,哭哭啼啼有用嗎?」

    胡二老爺走上前打圓場,「好了,大哥大嫂,且先穩住,我看修遠本性純良,不是個沒福氣的小子,今天的事或許是樁誤會。」

    翠娘忍不住哭道:「修遠他小叔,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家栗兒好好的...」

    「夠了!」

    胡老夫人瞪了大兒媳一眼,「翠娘,你再口無遮攔就給我回家。」

    她男人死的早,生了兩兒一女,女兒嫁到了江南,兩個兒子就跟在隨身,大的急躁小的溫順,但都孝順體貼,她最是不許兄弟之間感情生分。

    「是....娘,兒媳說錯話了。」

    「哎,大嫂是關心則亂,我們都清楚的。」

    胡二夫人說完扯了扯夫君,於是胡二老爺便不再開口,誰會希望親侄子出事呢。

    胡老夫人摸索著拐杖,她並不覺得是何家動的手。

    合陽府的府尹和何家的關係不如他們,他們給劉水全的年節打點必不可少,劉水全也是個見錢眼開的簡單貪官,不會為了何家油鹽不進。

    當官的一為錢二為權,劉府尹若是為了金錢利益,現在就該過來與他們商討條件,怎的會晾了兩天,遮遮掩掩地不說清目的。

    最無法理解的是,他對他們很客氣,就這半天茶是茶,水是水的,唯獨偏偏不肯見他們。

    真是見了鬼,他們到底得罪了誰?

    「沉下心都安分等著,今天見不到府尹,我們就不回去了。」

    「是,娘。」

    ***

    合陽府的府衙與胡家大宅距離不遠,隔了小半片城區,馬車快行半個時辰左右就能駛到。

    蘇明嫵心急火燎,這些不同於外人,而是她從小一起生活過的家人親眷。

    說起來稍微複雜,她外祖母走得早,外祖父續弦平妻後生了幾房嫡子,母親在洛家便被冷落忽略。後來母親遇到了彼時窮秀才的父親,各種行為與拋棄家族,私奔無異...

    從小,她記得洛婉琴提起的娘家人,時常指的是胡氏,而非洛氏,就算眼下生疏,那也比旁的好。

    蘇明嫵不覺王爺會當真下狠手,可依舊擔心晚去會出事。

    「霍刀,你再趕快點。」

    「是,王妃您就放心吧。」

    霍刀覺得王妃對他家王爺太不了解,他得意道:「王妃,您不知道,咱王爺要想下狠手,不會留人兩天,兩炷香都不可能,讓他死就得即刻死。」

    「...」

    蘇明嫵真是被霍刀善意的『安慰』說得哭笑不得,她是不是還得感謝符欒沒有因為那點小事下死手啊。

    行到府衙門口,馬車驟然停住。

    蘇明嫵是第一次到府衙,換做平常的她,或許能好奇的四處看顧,現在,她沒那個心情。

    蘇明嫵直接讓霍刀亮出了身份,在守門衙役驚詫又害怕的目光下,她大步跨進了府衙大門。

    進口處的灰色照壁呈凹形,往裡分別是前堂和後寢,大寧朝對前堂的規制有要求,通常為單檐卷棚,普通州級的衙署最多面闊五間,進深三間。

    衙堂正中設有公案,平日是州府尹辦公之地。

    蘇明嫵剛剛走至儀門,合陽府的府尹劉水全就早預料到似的,調戴整齊了官帽官衣,咧著嘴樂呵呵地從門後繞出來,展臂高呼,「王妃啊,您終於來了,下官好想您!」

    「...」

    蘇明嫵差點被他的喊聲嚇到,霍刀將人攔在六尺外,惡狠狠道:「跟我們王妃套什麼近乎,小心你的腦袋。」

    「是,是下官魯莽。」

    劉府尹長得白白胖胖,笑眯眯的神情就好像不是被罵而是被誇,「王妃,下官不得不說,都傳聞雍涼王妃有沉魚落雁之貌,說話的那個人真是太偏頗啦,王妃的容貌何止四個字可以形容,我十句話都說不完啊——」

    霍刀:「滾!」

    「...哦,是,是下官多嘴。」

    蘇明嫵沒空與他說話繞圈,看著胖乎乎的府尹直言,「...劉府尹,我來是因為我表哥的事。」

    「王妃,您就叫我水全吧,劉水全,下官發現,下官的名字,大概就是為了遇見王爺王妃取的,您看這水啊,和雍涼的涼字,是不是只少了一點?」

    「...」

    蘇明嫵見過大大小小的官,頭次見到劉水全這樣這麼能牽強攀附的人物。

    霍刀在軍營呆慣,看不下去府尹趨炎附勢的行徑,粗著嗓子道:「劉水全,你別再廢話,王妃過來就是問她表哥的事,人呢?」

    劉水全笑著接過話頭,面向蘇明嫵道:「是,下官省得王妃過來是為了接您的胡家表兄,您大可放心,下官命人在牢裡好住好吃地伺候的著他呢。」

    「保證他不受委屈,比家裡呆的還舒爽!」

    蘇明嫵聽明白胡修遠沒事,不再如進門時那般著急,「劉府尹,我表兄到底犯了什麼事,你怎的抓他過來的?」

    劉水全擺手,「他沒犯事啊,王爺說要抓的人,哪還需要由頭。」

    「...」


    蘇明嫵瞬間被他的話噎地無話可說,道:「那麼,王爺是如何跟你吩咐的。」

    「王爺只說等王妃過來,全憑王妃的命令,王妃說放就放,王妃說不放,那就不放。」

    「...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

    蘇明嫵話說到一半,頭莫名有點暈,道:「聽說胡家的人都來了,他們在哪裡。」

    劉水全彎腰伸手引路,「王妃,胡氏家眷在二堂花廳,下官沒見到您也不敢接見,下官現在帶您去?」

    蘇明嫵:「嗯。」

    綠螢察覺到王妃步子虛浮,連忙上前扶著,路上過了會,蘇明嫵頭暈的勁兒過去,思路漸漸變得清晰。

    她忽然明白了符欒的意思,他不是只為給她出口兒時的氣,更是為了給她撐腰。

    她糾結的如何開口要賬簿和看庫房,經過這次不輕不重的下馬威,他們估計是會主動提起,絲毫不敢打馬虎。

    符欒身居高位太久,做事不喜迂迴,他當然會用最簡單的方法讓別人按著他的心意行事。

    綠螢小聲道:「王妃,奴婢覺得咱們的事會辦的很順利,很快就能回去了。」

    「嗯。」

    蘇明嫵抿了抿唇,儘量掩飾上揚的弧度,符欒這般是強橫了點,總歸是為她考慮。

    「王妃這邊請。」

    蘇明嫵喊住他:「你不用繼續跟我進門,等會看我手勢,再去放人。」

    「是。」

    「你還跟他們說過哪些?」

    「王妃,下官什麼都沒說,只是負責抓人。」

    ...

    蘇明嫵帶著綠螢款款走進花廳,不用她開口,當王妃這麼久以來的氣度,已然昭示了她的尊貴身份。

    眾人正愁眉不展,眼看個美貌女子走近,越看還越熟悉。

    大家都是多年未見她,短暫的怔忪後,不知是哪個,試探喊了句,「嬌,嬌嬌?」

    蘇明嫵應了聲,慢慢走上前,拉起胡老夫人的手,輕聲道:「是我,姨姥姥。」

    胡老夫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驚訝道:「嬌嬌,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樣的見面時機,十分緊張倉促,正好少了許多虛與委蛇的客套。

    蘇明嫵道:「我來江南遊玩,途經淮州就想來看看老祖宗和您,沒想到問了宅子裡的下人,才知你們在這,我這就馬上來了。」

    蘇明嫵話說的利落,然後一一和眾人點頭示好,稍微寒暄了幾句客氣話。

    胡老夫人經過短短數個呼吸,看到蘇明嫵身後帶兵器的刀疤男人,終於想起來,洛婉琴的女兒嫁給的是傳聞中十分狠厲的雍涼王。

    她眼神一凜,撐著拐杖站起,胡家老爺立刻去攙扶,方才還哭哭啼啼的胡夫人翠娘同時起身,併到了丈夫身邊。

    「老身犯了糊塗,老身這就攜帶家眷,拜見王妃。」

    老夫人說完,所有人都要跟著跪下,蘇明嫵示意綠螢制止旁人,她卻是上前扶住了胡氏,「姨姥姥,您是還要與嬌嬌客氣嗎?您忘了,嬌嬌兒時都被您抱過的。」

    曾外祖母去世後來再來江北,蘇明嫵多的和母親例行問好,不會常住,親厚算不上,但那張和外祖母畫像肖似的面孔,讓她很難不生出親近之情。

    胡老夫人聞言微楞,依舊有禮地虛彎了彎膝。

    胡李翠娘淚眼婆娑,她靈光一閃,上前抱住蘇明嫵的手臂,「嬌嬌,你記不記得你的表哥修遠,他,他現在還在牢裡,你是王妃,能不能讓府尹把他先放出來啊!」

    說完忙不迭又要跪,蘇明嫵輕輕接住,「我進府衙就聽說了,立刻讓府尹去放人,舅母不要擔心,表哥他沒事的。」

    翠娘抹了把淚,不可置信道:「真,真的?」

    「嗯。」

    「嬌嬌,你能不能順道把何家好好教訓一頓,就,就是他們把修遠抓起來。」

    胡老夫人慢吞吞坐回座位,聽到翠娘的抱怨,看了眼蘇明嫵,呵斥道,「翠娘,沒查清楚,你別亂說話。」

    「...哦,娘。」

    蘇明嫵斂眸,她很明白來的這樣巧,胡老夫人最後定能想通是王爺在敲打。

    符欒的確是在威脅,他的性子完全不會介意旁人怕他,但是蘇明嫵不同,她要顧念親情。

    既然胡老夫人能猜到,不如她先坦白,省的以後有了更深的芥蒂。

    蘇明嫵坐在上首,斟酌著開口,「其實,我該與大家說一聲,今日是我連累了表哥。」

    眾人聽到後,紛紛驚訝看她:「嬌嬌,你說的意思是?」

    胡老夫人沉默地聽著。

    「是,是嬌嬌口無遮攔,與王爺說起自幼在曾外祖家的悠閒生活。其中,不小心講到了和表哥兒時的爭執,沒想到王爺他就...」

    綠螢領會意思,接著說:「王妃到了府衙才曉得是王爺的授意,我們王爺,就是見不得王妃受半點欺負,十幾年前的玩笑都不行。」

    「你們莫要急,我問過府尹,表哥他沒吃苦。」

    蘇明嫵嘆了口氣,真誠地道:「王爺就是這般脾氣,實在是,太寵我了。」

    「...」

    說實話,胡老夫人一想起蘇明嫵的身份,大概能猜到修遠的事是雍涼王在給他們下馬威,畢竟嬌嬌的嫁妝存放在他們這裡,那麼大筆數目,多少人能不心動呢。

    雖說地位懸殊不能反抗,但是被威脅的心情當是不怎麼好,無端讓他們白白擔驚受怕了兩日。

    可是,偏偏嬌嬌說的坦白,王爺太寵她,教她能怎麼辦。

    嬌嬌小時候就這樣,調皮搗蛋結束,仰著張惹人憐愛的小臉,朝著你撒嬌,你就對她生不起脾氣。

    現在的情況是,她明著有人撐腰,仍舊軟綿綿地與你說好話,那還能怎麼給她擺臉色麽。

    胡老爺和胡夫人面面相覷,胡老夫人緩了緩臉色,「罷了,嬌嬌,許是烏龍一場。」

    「對,就是誤會呀。」

    蘇明嫵垂著杏眸看起來非常乖巧,她撩了下髮髻,遠處的劉水全看到,馬上吩咐了衙役去牢裡放人。

    不久,當胡修遠被帶過來,如蘇明嫵所說,他確實衣衫整潔,走路腳下生風,完全不像受過折磨。

    翠娘心疼地走上前,摸上摸下,「兒子,你怎麼樣啊。」

    胡修遠沒留意到蘇明嫵,大大咧咧道:「奶奶,爹,小叔,我沒事,牢房裡比我房裡頭還乾淨。搞不拎清抓我過來幹什麼的,差役大哥定時辰還會帶我出去曬太陽。」

    「...」

    眾人心道,看來,嬌嬌說的不是假話,王爺太寵她,想給她出氣,又怕她生氣。

    這樣一說,不管提不提感情,反正是不能得罪嬌嬌的。

    胡修遠吃了口茶,道:「哦,我得說,有個不好的。」

    蘇明嫵抬眸望過去。

    「就是給我吃的飯裡頭總有石頭,頓頓都得挑走,這麼大塊,可嚇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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