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高閣微吟

作品:《始皇聖劍

    趙承宗北上這些年,讓多少前來迎龍山莊的江湖名流、達官貴人失望而返。如今趙莊主回來的消息不脛而走,迎龍山莊又恢復了昔日的熱鬧模樣。這日,刑部員外郎郭大人前來拜會,一番詳聊才知道,郭大人兩、三年前就來拜會過迎龍山莊,但那時趙承宗已經北上邊關。今日刑部郭大人前來,依然懷揣著和當年一樣的目的。

    「趙莊主,這幾年北有強敵壓境,南有刁民起事,朝廷首尾難於兼顧,可謂內憂外患,多事之秋。」郭大人繪聲繪色的說道。

    趙承宗這些年北上與金兵交鋒,邊境危機是見識過的,但郭大人所說的刁民起事,卻了解不多,便說道:「如今國家有難,竟然有人不思報效,反而趁機渾水摸魚?」

    「正是如此。閩西、北越聲勢最大,嶺南亦多有造次之勢。」說道這裡,郭大人不禁焦慮的嘆了嘆氣。

    趙承宗點點頭,原來這些年朝廷重心在於穩定邊境,對於內治卻無暇顧及,以致某些地方民變動盪。但他是否又知道:這些民變皆為朝廷收刮所致,對金國等稱臣朝貢,大大加重了百姓負擔,迫於生計不得不鋌而走險。

    「郭大人便是為此事而來?」趙承宗問道。

    「不錯,趙莊主聲名遠揚,威震江湖,郭某正是希望趙莊主能夠組織武林人士勸導、牽制那些生事刁民,為我大宋江山的穩定出力。」郭大人說道。

    「趙某本來就是大宋一份子,為國效力自是義不容辭。然而武林同道雖對趙某略賞薄面,但趙某畢竟隻身一人,恐怕難於有效對付那些起事刁民?」趙承宗細細一想,無奈的答道。

    「哈哈,趙莊主此言差矣。對於那些冥頑不靈的刁民,朝廷自然會興兵討逆;但對於那些蠢蠢欲動,尚未起事之徒,朝廷仁德,不忍屍橫遍野,只要他們能夠安分守己,必不再追究。」郭大人一分為二的說道。

    「那趙某能做些什麼呢?」趙承宗問道。

    「據各州府所報,近年嶺南紅蓮教廣收教眾,遍布西南,嶺南之地,且不斷向中原蔓延,聲勢浩大,教徒有數萬人之眾。歷來民變皆是聚眾生亂而來,,朝廷不得不憂心紅蓮教。」郭大人嚴肅的說道。

    「數年前我亦曾耳聞此教,當時只在嶺南諸省活動,想不到短短几年就發展的如此壯大。」趙承宗亦不乏焦慮的說道。

    「正是如此。朝廷已經在討逆過程中發現不少紅蓮教教徒的身影,不得不防。但又考慮到紅蓮教教眾廣布,牽涉甚多,且教內暫無起事生變跡象,朝廷不能興兵討伐,遂希望能有一德高望重的武林豪傑前去紅蓮教,與那教主司馬重城曉以大義,國家危難,須當盡忠報國為上。」郭大人說道。

    「原來如此,我也確有意一睹那紅蓮教主司馬重城尊容,此事就包在趙某身上了。請郭大人放心!」趙承宗說道。

    「如果那紅蓮教主能識大義,歸依朝廷,請趙莊主務必邀其來京與我面敘。」郭大人再三囑託道。

    「趙某定不負所托。」趙承宗斬釘截鐵的答道。

    趙承宗早些年是聽過紅蓮教的,但彼時紅蓮教不過星星點點,並不引人注目。聽了郭大人的描述後,才知道這江湖瞬息萬變。趙承宗想了解更多關於紅蓮教的事情,以及那紅蓮教主司馬重城的來路。了解江湖信息,最好的途徑便是閱星樓了,前提是只要你有錢。但趙承宗卻是例外的。

    明月當空,星河燦爛,閱星樓上依舊絲竹管弦之聲。樓主妙筆生一邊欣賞美樂,一邊神采飛揚的疾筆行書,看來此刻正是他文思泉湧之時。忽然,妙筆生抬起頭來,片刻凝神,便將筆放下,又退去左右歌姬,閱星樓隨即安靜了下來。

    但見皎月之下,一個身影極其快速的躍入閱星樓頂樓,來者正是趙承宗。

    妙筆生精神一振,即刻過來相迎。

    「承宗哥哥,別來無恙?」妙筆生激動的望著趙承宗問道。

    「我此來要向你打聽一個人、一件事。」趙承宗卻似乎不太領情的直入主題。

    妙筆生一陣遲疑,然後好奇的問道:「不知道承宗哥哥要問的哪一個人?哪一件事?」

    「嶺南紅蓮教教主司馬重城,以及紅蓮教歷史。」趙承宗答的極為簡潔。

    「哦,承宗哥哥就為這個而來?」妙筆生似有失望的問道。

    「難道你不願意告訴我?」趙承宗盯了妙筆生一眼,疑惑的問道。


    「不,不,承宗哥哥但凡要問天下任何事情,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倘若閱星樓沒有的,我也會親自為你打探出來。」妙筆生忽然神情激動的說道。

    趙承宗側身而去,卻不再看妙筆生。妙筆生見他偏於冷漠,不免寂落傷神,但趙承宗卻不願理會,只是靜立一幫,默默等待答案。

    「那紅蓮教是道家弟子曹遇真於晚唐時期所創,初設壇於福建武夷山,後轉入嶺南。紅蓮教奉道家三清為聖,又拜佛教轉世紅蓮為尊,以祈福消災,渡厄渡難為教義,頗得鄉民心聲。後設壇曲江五指山,如今遍布西南、嶺南六省,教徒過萬之眾。」妙筆生一口氣將這紅蓮教的前世今生洋洋灑灑的說了下來。

    趙承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即又扭過頭來微微看了妙筆生一眼,仿佛是佩服他的江湖學識,又像是在示意他繼續講。

    「那紅蓮教主司馬重城,乃是紅蓮教第十一代主教,自幼入紅蓮教煉丹修道,後得老教主傳授衣缽,在四十六歲那年坐上教主之位,算來也有四、五年了。」妙筆生對司馬重城的來歷也是倒背如流。

    「那司馬重城功夫如何?」趙承宗聽完妙筆生這段描述後問道。

    「那司馬重城一直隱居五指山,從未與外人交手,暫無記錄。但紅蓮教獨門的紅蓮劍法在五代時期獨步江湖,想來也是一個極為厲害的高手。」妙筆生猜測道,心中對這個司馬重城也是多有幾分興趣。

    趙承宗聽完,沉思片刻,便轉身欲要離去。卻被妙筆生喚住。

    「你還有什麼事情嗎?」趙承宗問道。

    「承宗哥哥,為何每次你都是這般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妙筆生望著趙承宗許久,失望至極的說道。

    或許是見不得妙筆生失望,趙承宗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我有要事在身。」趙承宗鄭重的說道。

    「這些年你北上七里鎮,可知我好生想念。」妙筆生說著,以羅袖掩面,他竟然傷心了起來。

    趙承宗頓了頓,卻依舊不語。

    「你去之後,我日夜思念,又是差人打聽消息,又是燒香為你祈福。你平安了,如今卻這般冷落與我,實在負我一番心意啊。」妙筆生一邊拂拭雙眼,一邊難過的說道。

    這話語哪是在訴苦,簡直就是在控訴,聽得趙承宗越發不耐煩起來。

    「這裡是江湖新生刀客葉驚風的資料,此人武功與我伯仲之間,他日重歸中原武林,必定大有作為。」趙承宗遞上一封信箋後和聲說道。

    但妙筆生只顧輕掩羅袖,仿佛生氣了似得不願接手。趙承宗卻不願意做更多的逗留,只見他一揚手,一封信件已經置於桌上,接著便頭也不回的飛身而去。閱星樓上,妙筆生又氣又悔,但都無濟於事,唯有孑然獨立、暗自傷神。

    妙筆生原本應該是對趙承宗所說的這位武林新秀非常感興趣的,因為他能第一個掌握這樣的信息,這也是閱星樓安身立命之職。但趙承宗的不辭而別顯然更讓他難過,難過的要忘掉自己的本職工作——撰寫武林。

    妙筆生倚樓悵望,如何能接受這愈發冰冷的事實。但一想起當年雪晶宮之遇,卻又漸漸開心豁然起來,因為在那裡他第一回遇到了趙承宗。年輕時候的趙承宗英姿颯爽,風度翩翩,更有卓越武功在身,可謂少年英雄。那一年趙承宗奉師命到雪晶宮尋找千年玄冰,而與這北海門派有了交集。

    雪晶宮獨居偏遠北海,人跡罕至,且宮中悉數女子,唯有作為公子的妙筆生是男兒之身。他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竟然連衣著打扮、審美愛好也和宮中女子看齊,卻也甚是驚艷。忽然見到少俠前來,便和其他宮中女子一樣難掩愛慕之心,久而久之漸成龍陽之癖。

    妙筆生起初羞怯,隱藏此心與趙承宗交往。趙承宗亦與之交往,當時皆年少,也算聊得來。但時間一久,妙筆生難掩心中感念,卻發現趙承宗對自己屢屢敬而遠之。傷感之際,亦尋一死,又被趙承宗救活。如此一來二去,妙筆生對趙承宗愈發傾慕有加,對趙承宗百依百順,有求必應,甚至將雪晶宮至寶——千年玄冰雙手奉上。這年前玄冰藏於北海海底,非雪晶宮門人不能取。趙承宗為此特意感謝了妙筆生一番,讓妙筆生一連激動好幾天。

    得到千年玄冰後,趙承宗急急回赴師命去了。妙筆生卻因此闖下大禍,被逐出雪晶宮,從此落魄江湖。

    所幸妙筆生才華橫溢,又生的俊美異常,多得風塵女子愛慕收留。又於此探得無數私密之事,乃心生一計,乾脆做個江湖書客,專門撰寫武林軼事,也算不枉此生。

    於是便有了閱星樓,期間又暗得高人相助,日漸名盛,終於在江湖立足。這個高人相助,妙筆生當然知道是趙承宗的功勞,便也投桃報李,主動為他收集懷德山莊感興趣的事情,並對其大書特書,由此趙承宗和迎龍山莊的事跡才能遠播江湖。

    傷心的多了,便就習慣了。妙筆生無奈的嘆嘆氣,拆開趙承宗留下的那封信件,細細拜讀起來:「葉驚風,海南瓊州人士,少年東渡扶桑研習劍道,歷時二十餘年,始有所成。乃獨創一長一短奇特雙刀流,刀法凌厲無比,劍氣更如長虹貫日,令人嘆為觀止。紹興三十年重陽,葉驚風與迎龍山莊趙承宗交手五十餘回不分勝負,可堪伯仲之間。」

    「承宗哥哥的字跡還是那麼的雋秀,言語還是那麼的鏗鏘有力。」妙筆生一番拜讀,忍不住讚嘆起來。又暗想:「若我能與承宗哥哥一起執筆寫書,我以筆尖雪月風花之妙,配與他大江東流的春秋筆法,必是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閱星樓上,寂寞的人,寂寞的月亮,別有一番幽怨沉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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