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吶離

    「阿什莉前輩，把你與方外權柄的鏈接給打開吧，將祂的力量給放出來。」

    「我知道，只是」阿什莉盤坐在夾縫虛幻的氣泡之上，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鬱悶，她頗為頭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說道，「過去幾千年我都已經習慣壓制它的存在了，現在你突然讓我放出來還有一點」

    「」

    費舍爾無奈地瞥了她一眼，倒是身邊的桃公進展都不知道快到哪裡去了。

    只見她的身體上泛出了一陣扭曲的波動，整個白皙的身子也開始變得不穩定，整個肌膚就宛如被雨滴敲打的水面那樣濺起密密麻麻的漣漪，看起來讓人有一些頭皮發麻，但費舍爾知道，這是篡生的混亂愈發活躍的徵兆。

    篡生正在將她作為基座降生，而接下來費舍爾則要將它從桃公的身上剝離出來。

    他輕輕伸手摁在了桃公的頭上，那不斷涌動的混亂便更如驚弓之鳥，變得愈發躁動，帶著桃公的臉色劇變，

    「呃！好了沒有，雜魚！我快」

    「」

    費舍爾一言不發，只是閉上了眼睛，手指一點點變化為了混沌種的觸手，而這似乎也依舊是表象，在他身體的深層，還有某種性質，那種性質才是使得權柄顯形、靈魂之海凝聚的東西

    在下一刻，費舍爾已經化為虛幻的手掌便倏忽沒入了桃公的大腦之上，還未有任何動作，桃公化作的基座便猛地噴湧出了數不勝數的血水，那血水之中仿佛有萬般肢體，尚未成型便化作了涓涓細流從費舍爾的身周流過，朝著他的身後涌去。

    成了！

    費舍爾瞪大了眼睛，他還未如先前在惡魔王朝時那樣試圖汲取，那已經徹底形成的篡生力量竟然就直接擺脫了桃公脫體而出成型了。

    這出乎費舍爾的意料，卻讓他感覺到了，這些外神對他的性質十分忌憚。

    但這種忌憚並非源於徹頭徹尾的實力差距上的忌憚，而是一種對於未知的忌憚。

    「呃！！」

    渾身的混亂力量在成型的一瞬間突然爆體而出，桃公滿身瘡痍地倒在了氣泡之上，就連長耳都疼得不停抖動起來，但神話階位的恢復能力還是讓她儘可能以極快的速度恢復著。

    她訝異地看了一眼費舍爾，極其難受地說道，

    「怪不得，當時你這傢伙能在胸口前引爆真神的力量，還能從未來穿越回過去你有這樣的本事，真是不怕死。」

    「咚！！」

    而身旁，阿什莉都還未用力，整個人就漂浮而起，從她的體內也湧現出了無數道如流光溢彩般的純金色絲線，只是那絲線看起來格外紛亂，就像是一團纏繞在一起的線球那樣模糊不清。

    篡生的混亂已然成型脫離，而另外紛亂的導向也如費舍爾計劃的那樣決定脫體降臨。

    「轟隆隆！」

    此時，極遠處的「氣泡雲海」不斷翻騰之間，連接著現實的夾縫不斷破碎，浮現出了那隻赫翁的化身巨眼。

    祂巨大的眼瞳掃視了一圈這廣闊無比的夾縫空間，下一秒，便將目光放在了費舍爾的身上。

    那晦澀的的聲音也同時在費舍爾的耳邊炸響，

    「難以理解，這個世界竟然還會存在你這樣的東西」

    即使再難理解，費舍爾卻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赫翁話語中那一抹起伏的情緒。

    此刻桃公還未完全恢復，阿什莉體內的混亂也還未降臨，兩方似乎都在等待。

    費舍爾瞥了一眼在那巨眼之下緩慢匯聚的由篡生血水凝聚的巨大扭曲形體，他不免有些嘲諷，開口問道，

    「你們不是神祇嗎，難道也有你們不懂的東西嗎？」

    但除了先前的那一抹波動之外，赫翁的化身便無其他任何情緒了，祂居高臨下地看著下方費舍爾的形體，話語中不免憐憫，

    「神祇的名字是被宇宙間數不勝數的文明冠與我們的，用以代指難以理解、難以比擬的存在。而哪怕是將這個稱號冠與我們的文明，於藩籬內的你們、於星河間的大多數種群而言，也能被你們稱為神。

    「你當然無法理解，宇宙的奧秘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哪怕我們已經能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任何文明理解的『規則』，哪怕我們的力量已經是任何文明都無法想像的地步，在我們的前面，依舊是一片漆黑。」

    此刻，赫翁的下方，篡生的血海已經凝結，竟然變為了一個和桃公身形相似的人形，只是在桃公原本俊俏可愛的五官位置替代了如星河一樣在其中流淌的肢體與細胞，看起來格外瘮人。

    「嗡！」

    而身邊，那無數的繩結也從阿什莉的身上脫離，朝著赫翁的方向而去，變成了一團沒有形體、無規則運動的金色線條集合。

    阿什莉墜落了下來，捂著自己的胸口，那種大腦內壓制的癲狂、那種四肢分裂紛亂的感覺此刻全部都煙消雲散一樣，變作了她剛剛來到這裡之前的模樣。

    她和混亂的聯繫斷開了，那些混亂離開她獨立存在了。

    她心中或有欣喜若狂，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她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身邊的費舍爾，忽而眼眶一紅，將懷中的命運補完手冊抽了出來，拍在了他的身上，讓他微微一愣。

    他瞥了一眼懷中的命運補完手冊，擺脫這東西不應該高興嗎，但費舍爾卻感覺她一點不高興。

    其實阿什莉是在想，她這麼輕鬆就擺脫了折磨她如此之久的混亂，如果當初費舍爾待得更久一些的話，唐澤明日香也就不會受到混亂干擾如此之久了

    只是如果阿什莉的這想法讓赫鴉知道，祂定然會說這不過是妄想，是不可能實現的。

    現在外神們對費舍爾的忌憚來源於他將海洋的力量給封印了，放到萬年之前外神們都不知道費舍爾的性質，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就算能成恐怕也得要經歷激烈的對抗，到時候作為載體的明日香直接炸了都有可能。

    要知道一開始外神們對海洋的存在都還存疑，哪怕已經有靈魂補完手冊傳世，但從其長久的表現看來其實還不能確定那力量的來源就是傳說中的海洋。

    你看，就連夢幻展現的一點點力量都讓諸神們頭疼了幾千年無法解決，你傳說之中的神祇展現出的力量怎麼也得誇張一點吧？

    結果，就這？

    作為載體的迦勒·烏茲被明日香封印記憶就是一千年，剛解開明日香的記憶魔法也就和一個半神同歸於盡準確而言，還沒有同歸於盡，人家還躺在自己巢穴里好幾千年。

    赫翁使得瑪格麗特瘋狂，誘發了精靈和天使內亂，還差點喚醒沉睡的赫鴉，使得死亡權柄落入了混亂的封印，惡魔種由此降生；篡生不僅直接秒了世界樹，還讓作為精靈領袖的桃公瘋狂，作為後來引發神話戰爭的導火索；樞機補完手冊的來源則引發了天使種最後的滅亡，給了天之鎖最後一擊

    你看看，對比看來，就靈魂補完手冊的這個戰績，和那個一直擺爛的命運補完手冊的來源差不了太多。

    所以諸神們對海洋的存在向來存疑，正如幾年前夢幻同伊麗莎白立下交易時所說的那樣。

    直到靈魂的火焰開始燃燒夾縫，世界的核心開始破潰，達拉斯貢直接被燒得失去意識，藩籬也開始搖搖欲墜，諸神們被迫聚集到終極處維持祂不再擴大，祂們才意識到幾千年與費馬巴哈戰鬥時海洋留有致命的後手，如點燃炸藥的危險分子那樣戲謔地等著爆炸發生。

    外神們才肯定，海洋一定存在，而祂的力量似乎真的被費舍爾給封印了。

    由此，忌憚費舍爾的外神們才不得不將目光放在補完手冊之外的造物之上，決定直接降臨，避免受到費舍爾性質的影響，直接選擇用實力處理掉這性質的載體。

    赫翁的巨眼稍稍涌動了一下，身邊兩位神祇的化身都已經抵達了頂峰狀態，但因為不是補完手冊本體徹底綻放的混亂知識，也只能堪堪抵達十九階位，無法形成這個世界內獨有的【律法】。

    三個十九階位，面對眼前的費舍爾顯然是綽綽有餘了

    「既然已經準備好了，阿什莉前輩，桃公，接下來只能靠我們全力以赴了」

    「嘖，死了一次就是麻煩，那個雜魚還不及萬年前活著的我。」

    桃公咳嗽了一下，原本還想如先前那樣綻放出完全的形態，那個時候她腦袋後面的桃花會變大，她本人也會變成成年的模樣，但站在費舍爾旁邊的她鼓了鼓腮幫子，用了兩次力都沒變大，索性便放棄了，只好用這未成年的模樣對敵了。

    「嗯，還是按照我們先前決定好的那樣，我們各自對付我們自己的混亂，至於伊麗莎白的，交給你。」

    脫離了混亂的阿什莉還有點不太習慣，好在因為抑制混亂的最好方法就是不用它的力量，所以此刻對敵還有許多其他手段。

    她猶豫了片刻，彈手一揮從虛空處取出了一個鐫刻滿紋章的手杖，將它丟給了費舍爾，

    「喏，這個」

    接過了手杖，費舍爾打量了一眼上方密密麻麻的魔法，他心中若有所感，

    「這不會是」

    「嗯，明日香留下的東西，她經常在上面備滿魔法。過去她不用鐫刻魔法，只需要閉眼冥想就能形成魔法，所以補充得也快，只是自她走後便用一次少一次，我便留存下來了你的流體劍留在了靈界，你是她的老師，現在背水一戰，用這個再合適不過了。」

    「」

    費舍爾無奈地看向手中的魔法杖，雖然魔法是他交給明日香的，但事後看來，他認知之中的魔法和唐澤明日香的魔法其實真的是兩回事。

    魔法向來都是一種工業用具，是製作的消耗品，就像是敲打刀劍的鐵匠自身並不擅長於刀劍之法那樣，大多數魔法師都身形羸弱，負責花費大量時間在後方製作供給使用就好。

    而唐澤明日香是完全不需要花費時間鐫刻的，她剛剛覺醒混亂力量那魔法就直接在她的想像之中呈現出來了，就和在靈界污染中看到的那樣，作弊一樣毫無道理。

    他微微一笑，握著那溫熱的木製手杖，手掌撫摸過上方憑空浮現的細細紋章，卻忽而在上方摸到了一行文字。

    低頭看去，竟然是一個天使的擬聲單詞，

    「吶離」

    「」

    費舍爾忽而意識到，唐澤明日香想刻的其實是納黎文中的「納黎」，她聽過費舍爾用納黎語說過這個單詞，費舍爾告訴她那是他的家鄉，於是，她便將這個詞的發音給記下來了。

    她並不知道到底要在漫長的時間之中等待多久，只是於歷史中耐心地等待著人類出現「納黎」這個國度。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好像在此刻忽然明白為什麼唐澤明日香要庇護人類，甚至委託母神一定要教會人類魔法，幫助他們保護自己。

    她保護這個世界與她毫無關聯的人類似乎絕不只是因為那是她的同族，而是明日香擔憂，人類如此弱小，怎麼可能在神話種橫亘的世界內立足。

    連生存都十分困難的話，那個看起來遙不可及的人類國度「納黎」究竟能否誕生呢？

    於是，她便決心讓人類習得保護自己的魔法，乃至於讓自己的朋友母神去保護人類，否則也很難解釋為什麼靈界中的母神會突然下場保護世界內的人類，甚至不惜將惡魔種全數封印

    她一直都在等自己。

    費舍爾握緊了手中的手杖，而前方，三位神祇化身的力量已經全部綻放，在夾縫之中迸發出了可怖的氣息。

    桃公和阿什莉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赫翁一動不動，只是默默看著遠處的費舍爾，直到他的氣息越來越隱蔽，好似與這夾縫融為一體一樣。

    是隱秘

    不對，是達拉斯貢的權柄！

    「達拉斯貢」

    費舍爾喃喃地開了口，讓赫翁、篡生和紛亂導向都未預料到的，下一刻，整個夾縫都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赫翁的巨眼抬頭看向天空，發現達拉斯貢的意識依舊沒有復甦，祂便震驚地看著那竟然能調動權柄的費舍爾。

    這個存在體內的性質究竟是什麼

    可還未等祂感慨，祂們的化身便猛地感覺身體一沉，整個存在都難以維持了一樣，正在被夾縫排斥。

    當達拉斯貢的權柄被喚醒的那一刻，夾縫隔絕世界的性質又開始加強，讓祂們這群外來的權柄化身受到了巨大的影響。

    力量正在消退，階位也正在墜落。

    十九、十八、十七

    怪不得，他不把另外的基座給殺掉反而敢放祂們的力量出來。

    赫翁晦澀的聲音同時在篡生和紛亂導向化身的耳邊響起，這是一句提醒，

    「目標只有一個，達拉斯貢。」

    語罷，赫翁身邊的兩個化身便猛然從兩個方向衝上天空，那個方向正是達拉斯貢的方向，而費舍爾身旁的桃公和阿什莉也同時離開，意在阻止他們靠近達拉斯貢。

    赫翁一動不動，同時也將話語傳遞給了下方的伊麗莎白，讓她把潘多拉的虛影放上來，以免生變。

    但費舍爾已經通過摸索將手上明日香的魔法給弄明白了，他注意到了赫翁的停頓，便深吸了一口氣，抬起了手中的手掌好似一道閃電一樣逼近了赫翁。

    「轟隆隆！」

    赫翁一動不動，倒是身旁伸展出了占滿了骯髒油污的羽翼，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大眼睛後方長了一對雞翅膀那樣滑稽。

    但絕非是翅膀太過於遜色，完全是因為此刻祂的化身太過於巨大了。

    卻見那羽翼稍稍扇動，無數骯髒的油污便凝聚成團，裹挾著恐怖的氣息宛如流星一樣落下。

    費舍爾眼瞳一縮，整個人猛踩腳下的氣泡瞬身躲避，眼睜睜地看著一團團油污在他身邊爆破，隨後穿透脆弱的夾縫落入現實。

    那帶著腐爛惡臭的骯髒油污砸入聖納黎的市區，散發出了一道道扭曲的、如蒼蠅團一樣的黑色物質，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赫翁的耳邊，伊麗莎白的怒吼聲傳來，

    「你在幹什麼？！你是要把我的子民全部都殺了嗎？那落到城市裡的東西是什麼？」

    伊麗莎白可沒有費舍爾在身邊，她依舊是死亡的基座，甚至能和赫翁共享視野。

    赫翁沒管下方的伊麗莎白，只是淡淡地回復道，

    「虛影在上，你獨木難支，那些造物是幫你擺平麻煩的，不要聒噪。況且，生靈死了新世界裡再繁衍就是，之前你讓我留手的費舍爾我也沒辦法留手了，否則有隱患。」

    「」

    赫翁的眼前，那在祂力量狂轟濫炸中躲避的費舍爾的身影也能傳到伊麗莎白的眼中，之後戰鬥進入白熱化免得她干擾自己，索性先給她打預防針。

    反正赫翁是不理解伊麗莎白這種低端生物的腦迴路的，這都要打生打死的了，你本身也要重置新世界秩序了，還這麼擔憂舊秩序的他，何其愚蠢。

    祂如此想著，那巨大的黃金瞳孔也猛然分裂開來，變為了無數隻大小不一的圓形瞳孔，緊接著，從其中伸出了一隻只扭曲腐爛的不知道是什麼種族的殘肢斷臂。

    隨後，如潮水一樣的腐爛屍體就從赫翁的眼睛之中攀爬出來，化作了潮水一樣的屍體堆朝著費舍爾淹沒而去。

    但費舍爾手中的手杖一橫，一道猩紅色的光芒閃過，好幾道比十七階位的魔法光芒就爆裂而出，將眼前的造物給貫穿，連帶著赫翁的身軀也被洞穿了一個大洞，從其中噴湧出了油污一樣的血液。

    「噗嗤」

    費舍爾旋轉了一圈手中的手杖，剛要乘勝追擊卻忽而覺得後背一涼，他寒毛倒起，覺得自己的鞋子好像沉重了一些，低頭看去，卻發現自己的鞋子正在蔓延變成灰質的石頭。

    他一攪旁邊的外星屍體，身體一個躍身翻轉到了上方，以之作為盾牌抵擋起了下方愈來愈盛的金色光芒。

    「轟！」

    是潘多拉的虛影到了！

    肉眼可見的所有屍體都在變成石頭，費舍爾意識到此地不可久留，便再度躍身往上，在無數夾縫氣泡的拖拽之下飛得越來越高。

    而潘多拉的虛影剛剛破開界隙進入夾縫便也受到了達拉斯貢權柄的影響，不僅身體變得沉重起來，階位也在掉落。

    達拉斯貢！

    費舍爾從來都沒有這樣感謝過諸神，尤其是達拉斯貢還欠他一次人情，到現在半截身子都快入土了還沒還給費舍爾，而現在祂的權柄真的就能當作還這個人情了。

    他猛咬著牙，輕輕放開了拖拽著自己上升的夾縫氣泡，猛地化作了一道閃電向下墜去，目標正是赫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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