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山道上窸窸窣窣動靜不斷傳出，大量的人影在山林之中穿行，這是早就離開武夷山脈族地的越人。被迫離開祖地，這件事情對於彭越來說，可是難以忍受的。

    有記載應該是在春秋時期，他們就在這裡生活，至今大概也有幾百年，可能已經有上千年。

    山中適合耕種的地方可沒多少，也沒那麼多的東西給他們狩獵和採集，幾百年依然生活在這裡，自然能看得出這裡對他們的重要。

    同時也因為養不起那麼多人，所以人口多了，就要分出去，是以武夷山脈各個越人部族，和彭越多少都有血緣關係。分家和本家關係或許不太和諧，不過有敵人的時候自然會站在一起共同禦敵。

    「情況怎麼樣？」一個中年人看向身邊的年輕人，這是他的兒子，不過是第三個兒子。這年頭，身為族長有三五個兒子，四五個女兒很正常，畢竟養得起。

    「大哥死了……」彭雄回道，或者應該叫他彭熊，現在這個名字是他自己改的。在四個孩子裡面，他也是唯一一個，到過大漢縣城居住過，甚至接受過啟蒙的。

    會稽這邊的方言裡，甚至官話里『熊』和『雄』並不諧音，彭雄的這個『雄』應該是英雄的意思，試問哪個男人不喜歡英雄？

    「漢人狡猾……」生離死別在山民之中屬於常態，只是長子去世，老族長難免哀傷。

    「族長，我們現在要怎麼做？」族中的勇士紛紛回應。少族長沒了，雖然族長還有三個兒子，不過這些勇士也不介意好好表現一番。

    山越並不是傳統子承父業的部族，為了部族更好的發展，他們也會禪讓。

    再說，在這裡生活的，大家都有親戚關係，也基本姓彭，無非是分家主家的關係。

    「血債血償！」族長冷哼，自從這些官兵包圍武夷山，雙方就不可能善了。不如說自從去年他們來到武夷山一帶，開始清掃這邊的山越部族開始，雙方已經開始敵對。

    更別說，如今他的長子也死在對方手裡，那麼更加不可能和解。

    只是他忘記了，去年張燕來到這裡，最初是帶著和平過來的。

    承諾只要歸順朝廷，放棄抵抗下山，那麼他就會給予他們戶籍，然後為他們安排土地和住所。

    問題被朝廷欺騙過無數次的他們，當然不可能再相信，最後甚至起了摩擦。

    也是從那個時候，張燕才開始從安撫到威懾，在威懾無效的情況下，雙方進入到戰爭狀態。

    頓了頓，正式下達命令：「包圍他們，擊殺他們！」

    「父親，雖然突入敵軍軍營的兄長，是在什麼情況下被殺的還不清楚。但逃回來的族人說過，那些官兵，似乎就算沒有火把，也能在黑夜裡面穿行。夜襲，對他們可能無效！」彭雄連忙勸說。他能感覺到，父親又要對官兵進行夜襲。

    沒辦法，這玩意對於官兵來說，都是百試百靈的招數。

    官兵再厲害，進入到黑夜，沒有了篝火和火把的照明，就如同一群瞎子一樣，任他們宰割。

    問題在於，現在他們要面對的這群官兵，這一招不管用！

    「為父當然知道！」族長說道，「不過我們有十餘萬族人，對方不到萬餘，碾壓便是！」

    別說十萬，就算二十萬三十萬族人都有，把老弱婦孺都算進去當然有。

    扣除這些，這次出征的也有十餘萬人。大量的婦孺，都留在後方安全的地方。

    十餘萬對付不到一萬的官兵，純粹實力的碾壓就可以，根本不需要耍什麼陰謀。

    現在才出擊，主要是安置婦孺花費了一些時間。

    同時彭虎的計劃若能成功，那麼也能讓戰況變得順利。

    他們不害怕死亡，但也不希望有無謂的死亡。

    「對，我們是征服山林的勇士，不必害怕那些漢人！」族長最小的兒子，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也開始高呼，這是他第一次隨軍，或者說不顧父親反對和母親的挽留強行跟隊的。

    「彭綺，如果開戰，你可不能沖在前面！」彭雄叮囑道，也不知道這四弟為什麼那麼調皮，現在可不是去狩獵，不小心可是要送命的。

    「為族人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乃我們一家的使命！」彭綺激動的說道。

    彭雄一聽只覺得頭痛，這是兄長彭虎總念叨的，大概主要是炫耀自己的武力。

    那個腦子裡都是肌肉的傢伙，大概也沒想到把自己的弟弟忽悠了。

    「四兒，待會你在中軍，跟著同年齡的人一起行動！」族長也意識到這點，出面訓斥。就算族長要為部族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但也不至於全家都要搭進去。

    隊伍集結完畢，當即朝著漢軍營地殺了過去。按說今天漢軍應該是要朝著山里進攻，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並沒有出擊。既然沒有，那麼他們自然是不會客氣的。

    首先分出兩萬人，內外夾擊尤突部。

    山路很難施展開來，但依靠地形，他們可以朝著尤突部進行射擊。再加上前後夾擊，尤突部等數千山越部族，崩潰是時間的問題。剩下十萬上下的山越，自然是全部朝著營地方向過去。

    「偵查一下，看看對方是否有詐！」即將靠近軍營，族長派了幾個人過去查看。

    彭虎那邊的情況已經匯報過來，可惜彭虎部死得太乾淨，以至於具體的情況不知道。但既然能夠被擊敗，那麼夜襲就沒有成功。

    只是族長想不明白，夜襲為什麼沒成功，是漢人的警戒機制有問題？

    於是派人過去看看，沒有問題，再進攻！

    斥候很快就回來，表示軍營裡面有人，而且也有巡邏的士卒，看起來很普通的營地。

    「既然如此，那麼就沒問題了！全員，隨我殺進去！」族長點頭，隨機高呼一聲。

    大軍當即朝著營地方面四面八方過去，十萬人，那可真的是漫山遍野。也看得出來，這次越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押了下去。想法很簡單，與其被各個擊破，不如集中起來把漢兵消滅。

    對方眼看都在這裡建設城池，顯然是要長期居住下來。他們的生存空間，眼看要進一步壓縮，以後族人增加，要怎麼分散出去。若是狩獵遇到漢人，又該怎麼辦？

    所以很抱歉，既然漢人你們選擇和我們敵對，那麼就去死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們殺了進去，然後發現營地裡面的人，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多。在他們殺進去的瞬間，裡面留守的，大概只有三百不到的士卒，已經四散而去。

    不費一兵一卒，就把敵人殺散是好事，但這事情，里里外外都透著怪異。

    「不好，我們上當了！」族長驚呼的時候，遠處已經傳來大量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