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這個道理老百姓或許不知道，但不給自己惹麻煩，那是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訓下被動學會的。

    只要黃巾賊沒有傷害到他們，那麼誰死了都不值得關心。

    至於更長遠的，這該死的世道，沒賊亂也未必活得長，想那麼遠沒什麼意思。

    第一次大白天行軍，雖然有偵騎在周圍探查，周倉卻覺得敵人隨時會從任何地方過來。

    結果走了兩個時辰，眼看般陽都要到了，就一直沒有官兵過來，周倉都有些懵：「真就沒有郡兵過來？我們這次，可就兩千人啊！」

    按說只有兩千黃巾賊的話，郡兵聯合豪強，怎麼都能賭一賭才是。

    「就是因為我們人少，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旁邊的朱明回道，「就算把我們剿滅，我們還有上萬人在後方。到時候回去，大晚上的，我們的人把他們全族給滅了，怕不怕？」

    寧陵蘇氏的教訓就在前面，別說是濟南國，就算是齊國和樂安郡的豪強，估計都收到消息。

    要說不忌憚，那絕對是自欺欺人。

    「難怪師父剛剛要那麼說……」周倉想起出征前，張鈺說過的話。

    當時還有些不太懂，現在是真懂了。摸黑滅了蘇氏，居然還有這個目的。

    四個宗教說真的，震撼是震撼，但地方豪強沒什麼切身的痛苦。

    寧陵蘇氏的遭遇一出來，大家就慫了。郡兵要剿匪，那就讓郡兵自己去剿匪，他們反正不參與。

    才兩千賊人，剿滅沒什麼意義。

    黃巾賊誰不知道是蟻賊，一個不小心上百萬都能聚集起來，兩千人真就不算什麼。

    剿滅分下來大家都沒多少功勞，有功勞要獲得官位還要花錢。

    可別人若是報復，自己一個宗族全沒了！

    「最無奈的是，那麼簡單的道理，我們這邊還有很多人不清楚，非要楊俊挑開來說。」朱明嘆了口氣，大概是一起被綁架過，他和楊俊關係不錯。

    其實就楊俊個人而言，算很無趣的一個人。

    身高外表只能說普普通通，平時也低調話少，幾乎不主動和別人往來。

    有錢了，也基本都是精打細算的，難聽點就是摳門。

    這種人，一般來說不會有誰想要和他做朋友，當然楊俊也沒打算和誰做朋友。

    全班就他一個沒有加入太平教，哪怕除他之外，全家都是太平教徒。

    「就是覺得這樣不夠仁義……」周倉嘀咕道。

    「我們是什麼？」朱明搖了搖頭，「我們在朝廷眼裡就是反賊，世家大族認為我們是流寇，百姓根本不關心我們是否仁義。也不會因為仁義，就不會剿滅我們，或支持我們……」

    老百姓更關心的，是黃巾賊能帶給他們什麼好處，能帶來好處那就是仁義。

    「哦……」周倉想了想，好像明白了，又不明白。

    正是年少，嚮往的就是任俠的快意江湖，又從書本了解到什麼叫做仁義。

    就覺得要成為這樣的人，才值得尊敬，才會有人依附。

    可實際情況，好像和自己了解到的不太一樣。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楊俊這個時候說了句，仿佛就是自言自語。

    周倉這情況，典型就是見識少，然後讀書讀傻了的表現。問題是，這種人不少。

    大家都經歷過黃巾起義失敗，然後都在反思，怎麼樣才能獲得百姓和豪強的支持。

    說到底就是進入一個失敗的迷茫期，於是有人認為，成為仁義之師才能獲得支持，。

    這樣的人還不少，武將系占據多數，文官系的反而少許多，畢竟他們人數本來就少。

    「其實我們沒必要考慮那麼多……」朱明擔心楊俊說多錯多，索性總結，「我們是太平教弟子，教主說什麼，我們做什麼，這樣就好。」

    眾人點了點頭，只是還是有些糾結。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想法，可不就是之前大家聽著教主的吩咐造反，結果落得失敗的下場？

    權威崩壞後，教主的權威性，就沒那麼絕對了。

    若張鈺真就那麼權威的話，他還要解釋個毛線？誰不服的，直接批判為異端，先滅了！

    說著說著，一行人還真就來到般陽這邊。到達里閭的時候，也不過下午一兩點。

    看到黃巾賊來到自己的里閭，百姓撒腿就往家裡跑。那些聰明的，二話不說就朝著山里跑去。

    「霍氏的沒跑吧？」張鈺詢問偵騎。

    「不清楚，不過我們的人已經在把里民往裡閭里趕。」偵騎隊長回道。

    「別傷到他們，除非他們反抗。」張鈺叮囑道，雖然不想傷及無辜，但誰不長眼的，那當然還是自己的部下更重要。

    「是！」隊長領命，然後立刻過去吩咐。

    這一年下來，張鈺通過劉康和伏林兩家，多少弄到一些戰馬，真就不多，只能作為偵騎，私下也打算繁衍，可成效不太大。山林到底沒有適合跑馬的地方，更別說養馬。

    張鈺無奈把馬蹄鐵先弄出來，好歹延長馬匹的使用壽命，否則真耗不起。

    就這年頭的路況，馬匹奔跑個兩三年，可能指甲就要開裂了。

    山路更不必說，不小心踩到石頭什麼的，說不定蹄子就給崴了。

    不過若只是這樣還好，張鈺還能客串一下獸醫。

    和蘇氏不同，霍氏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下場，整個塢堡當即進入戒備狀態的。

    塔樓上都是箭手，塢堡的『城牆』上面也都是。

    裡面情況不知道，不過這個塢堡，少說也有三五百人。

    不出所料的話，周圍估計很快還會有幾千援軍過來，都是周圍的小宗。

    話音剛落，偵騎就有匯報，說是陸續有五千敵軍正在朝著這邊靠近。

    「五千打兩千，你們敢不敢打？」張鈺看向身後眾人。扣除核心精銳，家奴兵本身沒什麼戰鬥力，最多比民兵要稍微好點。

    也沒什麼戰陣和紀律可言，稍微進入僵局可能就會崩潰。

    對於張鈺來說，把家奴兵作為練兵的對象，顯然是最佳的選擇。

    對，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練兵，通過實戰把士卒練起來。

    索性也不以攻打塢堡為目的，純粹就是圍點打援。

    「敢！」眾人早就迫不及待。

    尤其是典韋更是拿出雙戟，做好大幹一場的準備。

    黃忠則是率領兩百弓箭手，尋找合適的地方，做好是的準備。

    管亥居中調度，周倉、廖化、羅德、倪兕、裴績和司馬俱，也是紛紛本隊士卒。

    「那還等什麼……」張鈺遙指前方，「我們的客人上門了！」